第十三回 吐氣揚眉雷掌疾 驚才絕艷雪蓮馨(第6/12頁)

韓文沖嘆了一口氣,向文泰來拱手道:“這位是奔雷手文四爺?”文泰來點了點頭。韓文沖道:“兄弟韓文沖。”文泰來知道他是鎮遠鏢局的人,又點了點頭。以前率人到鐵膽莊來拿他的,是鎮遠鏢局的童兆和,可是這次在杭州獅子峰鬥張召重,他鏢局又和紅花會聯手,因此這人可說是介於友敵之間。韓文沖指著滕一雷等三人,說了姓名,相互點了點頭,都不說話。韓文沖道:“他們三位過去對紅花會有點誤會,現今已由兄弟說明。”他見文泰來冷冷的,知他心中對鎮遠鏢局尚有余怒,說道:“告辭了。”拱手為禮,轉身出寺。關東三魔也跟著走出殿去。

文泰來見顧金標轉過身來,背後腰裏插著余魚同那枝金笛,走上兩步,叫道:“顧老哥,把我兄弟的兵器留下吧。”顧金標停步轉身,怒道:“好,他有本事,自己來取。”他武功頗非泛泛,十余年來縱橫遼東,殺人越貨,罕逢敵手,除了對老大滕一雷稍有忌憚外,誰都沒放在眼裏,對余魚同的沸羹潑面之辱,更是恨得牙癢癢地,適才見了文泰來的神威,自知非敵,不敢生事,但他既惹到自己頭上,卻也不肯示弱,就此將金笛乖乖的送上,當下一抖虎叉,準備迎敵。文泰來伸手就來奪他虎叉。

兩人正要廝拚,余魚同突然躍出,說道:“四哥,小弟已經出家,這笛子用不著了,讓顧大哥帶去吧。”文泰來見他這麽說,倒也不便再代他出頭,哼了一聲,讓開了兩步。顧金標收起虎叉,躍出殿外。

滕一雷心想:“這姓文的好橫,你武功雖好,難道我們就懼怕於你?不如顯上一手,也好教你知道厲害。”這時三人已走到外殿,見韋護手執降魔寶杵,站在正中,神像前點著油燈,四大金剛坐在兩旁。滕一雷躍上神座,運起功力,把每個神像都搖晃了一會,喝道:“走吧!”

文泰來和余魚同聽得殿外格格聲響,奔出來看,猛見五個神像似乎活了一般,一一撲將下來。這時回身已然不及,文泰來暗叫:“不好!”抓住余魚同左臂,使開“瞬息千裏”輕身功夫,躍出山門。腳未落地,已聽得殿裏蓬蓬蓬幾聲巨響,煙霧瀰漫,塵土飛揚,幾尊神像跌得粉碎。四大金剛又大又重,跌下來聲勢十分猛惡。文泰來大怒,拔步追出。余魚同道:“四哥,今晚殺了四人,已經夠啦!”文泰來一怔停步,問道:“你怎麽做了和尚?”

滕一雷弄倒神像,卻也怕文泰來趕來尋釁,和顧金標等疾向山下奔去。顧金標忽覺後腰一動,伸手一摸,金笛已然不見,大駭之下,“咦”的一聲驚呼。滕一雷等停步詢問。顧金標又驚又怒,罵道:“操他奶奶雄,這姓文的像鬼一樣,把金笛偷去啦。”四人明明瞧見文泰來和余魚同從殿裏奔出,相距甚遠,怎麽轉眼之間便能趕上來搶回金笛,身法之快,令人不寒而栗。哈合台道:“老二,別罵啦,要是他不拿金笛,給你背上一掌,你還有命嗎?”顧金標心想文泰來確是手下留情,也就不言語了。

四人商量著到回部去找霍青桐,給遼東三魔報仇。韓文沖一定不肯同去,三人不便勉強,到了孟津就此分手。韓文沖回到洛陽隱居,閉門彈琵琶,再不出山,終於得享天年。

余魚同聽文泰來問他出家原因,嘆了一口氣,說道:“四哥,我對你不住,你肯原諒我嗎?”文泰來道:“咱們是好兄弟,別說你沒甚麽對我不起,就是有,那也是無心之過,我怎會介意?”余魚同道:“這不是無心之故,乃是有意的忘恩負義。”文泰來微微一笑,道:“你舍命救我,非止一次,若說對我無義,有誰能信?”月光下見他身披袈裟,面目毀傷,又怎是昔日那個英俊少年,不由得一陣心酸,說道:“十四弟,咱們是生死骨肉的交情。便有天大的難事,四哥也一力為你擔當,為何如此心灰意懶?”

余魚同自從父母被害,流落江湖,以往紅花會眾兄弟間雖然交情都好,但從沒人如此真如親哥哥般對他說話,不覺動情,但轉念一想,我既已出家,一切情絲俗緣都要斬斷,於是硬起心腸,冷冷的道:“四哥,你請回去吧。以後咱們不一定有再見之日。我叫空色,你別再叫我十四弟啦。”說罷突然轉身進寺。

文泰來呆了半晌,看他神情,知道再勸也是無用,雖然掌斃強敵,得報深仇,然見余魚同如此,甚是郁郁,不由得長嘆一聲,悄回孟津。

余魚同回入寺中,只見滿殿佛像碎片,四具屍體橫臥就地。他跪在殘破的佛像之前,深切懺悔,忽聽得輕輕的當啷一響,擡起頭來,自己那枝金笛竟便在面前閃閃生光。他吃了一驚,回過頭來,只見李沅芷站在身後。這時她穿了女裝,燈光下越顯嫵媚,只是滿臉幽怨。余魚同合十打了一躬,並不作聲。李沅芷見他如此忍心,欲言又止,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下掩面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