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煙騰火熾走豪俠 粉膩脂香羈至尊(第4/13頁)

這邊範中恩騰挪跳躍,和陳家洛拆了數招,數招間招招遇險,一面打,一面暗暗叫苦,只想脫身退開,但全身已被珠索裹住,哪裏逃得開去?陳家洛不願多有耽擱,右手橫揮,珠索“千頭萬緒”亂點下來。範中恩不知他要打哪一路,雙筆並攏,直撲向他懷裏,武家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判官筆是短兵器,原在以險招取勝,心想這一下對方勢必退避,自己就可逃開,突見對方盾牌迎了上來,盾上明晃晃的插著九枝利劍。範中恩猛吃一驚,收勢不及,雙筆對準劍盾一點,借力向後仰去。陳家洛劍盾略側,滑開雙筆,珠索揮處,已把他雙腿纏住,猛力摜出,範中恩身不由主,直向火圈中投去。

陳家洛徑不停手,珠索橫掃,朱祖蔭背上已被鋼球打中,叫了一聲,馬大挺三節棍拍的一聲,正中他脛骨。馬大挺憤他出口傷人,這一記用足了全力,把他雙腿脛骨齊齊打折。

這時群雄大都已越出墻外,趙半山斷後,力敵三名清官侍衛。陳家洛揮手,叫道:“退去吧!”衛春華雙鉤向李沅芷疾攻三招,李沅芷招架不住,退開兩步。衛春華向右一轉,劈面一拳,把一名清兵打得口腫鼻歪,夾手奪過火把,奔到已被蒙面人弄熄的藥線旁,又點燃起來。清兵驚叫聲中,紅花會群雄齊都退盡。

瑞大林、褚圓等侍衛正要督率清兵追趕,忽然黑煙騰起,火光一閃,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滿目煙霧,磚石亂飛,官兵侍衛疾忙伏下。樓房中火藥積貯甚多,炸聲一次接著一次,眾兵將雖離樓房甚遠,但見磚石碎木在空際飛舞,誰都不敢起來,饒是如此,已有數十人被磚木打得頭破血流。範中恩身在火圈中心,炸得屍骨無存。等到爆炸聲息,兵將侍衛爬起身來,紅花會群雄早已走得無影無蹤。眾人上馬急追,分向四周搜索。

紅花會群雄救得文泰來,出了城見無人來追,都放了心。再行一程,已到河邊,十多艘紹興腳劃船齊齊排列。馬善均迎上來道賀,群雄喜氣洋洋的上船。陸菲青低聲對陳家洛道:“李可秀和我有舊,文四爺既已救出,咱們放他回去吧。”陳家洛道:“一任尊意。”小頭目把李可秀松了綁,放在岸上。

陳家洛叫道:“開船,咱們先到嘉興!”浙西河港千枝萬叉,曲折極多,腳劃船劃出裏許,早已轉了四五個彎。陳家洛道:“咱們向西去於潛,護送四哥上天目山養傷。讓李可秀追到嘉興去吧!”群雄哈哈大笑,幾月來的郁積,至此方一掃而空。

此時天現微明,駱冰已把文泰來身上揩抹幹凈,銬鐐也已用凝碧劍削去,見他沉沉昏睡,大家不去打擾。

徐天宏道:“總舵主,那救四哥的蒙面人傷勢很重,咱們要不要解開他臉上的布瞧瞧?”群雄都感好奇,不知此人是誰。周仲英道:“他既用布蒙臉,想是不願讓人見到他面目,咱們不去揭露為是。”

心硯身上傷已大好,用白醬油給蒙面人在火傷處塗抹,見他全身都是火泡,痛得無法安睡,不住叫嚷。心硯看得心驚,怕他要死,忙來稟告。陳家洛等跳過船去,見他傷勢厲害,都感擔心。那蒙面人沖智昏迷,雙手亂抓,忽然左手抓住蒙面布巾,撕了下來。眾人齊聲叫了出來:“十四弟!”

那人竟是金笛秀才余魚同。只見他臉上紅腫焦黑,水泡無數,一張俊悄的臉燒得不成樣子。群雄又是驚訝又是痛惜。駱冰拿了塊濕布,把他臉上的泥土火藥輕輕抹去,用雞毛沾了白醬油塗上,心裏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知他對自己十分癡心,這番舍命相救文泰來,也是從這份癡心上而來。然而自己身已他屬,對他更是只有同盟結義之情,別無他意,他那晚在鐵膽莊外無禮,後來想起常感憤怒,但他此番竟舍命相救自己丈夫,那麽這番癡心畢竟並非下賤情欲。瞧他傷成這副樣子,性命只怕難保,即使不死,一個俊俏青年從此醜陋不堪,而對他這份癡心可也永遠無法酬答。不由得思潮起伏,怔怔的出了神。

船到余杭,馬善均忙差人去請醫生。醫生看了文泰來傷勢,說道:“這位爺受的是外傷,他筋骨強健,調治幾個月就不礙了。”指著余魚同道:“這位爺的火傷卻是厲害,謹防火毒攻心。我開張散火解毒的方子,吃兩帖看。”言下之意,竟是沒有把握。

醫生作別上岸,過了一會,文泰來睜眼見到眾人,茫然道:“怎麽大夥兒都在這裏?”駱冰喜極而泣,叫道:“大哥,你出來啦,出來啦!”文泰來微微點頭,又閉上了眼。

群雄聽了醫生之言,知他無礙,都為余魚同憂急。章進道:“十四弟也真鬼精靈,竟給他混進了提督府。”常赫志道:“上次指點地牢的途徑,也是他了,咱兄弟不知道,還打了他一掌。”常伯志道:“他卻又相救李可秀,不知是何意思?”眾人紛紛談論,難以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