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破陣緣秘笈 藏珍有遺圖(第4/11頁)

崔希敏還待再問,袁承志已邁步向前,手拈玉簪,說道:“石梁派五行陣如此厲害,晚輩確是生平從所未見。”

溫方義道:“你乳臭未幹,諒來也沒見識過甚麽東西,別說我們的五行陣了。”

袁承志點頭道:“正是,晚輩見識淺陋,老爺子們要把我留下,晚輩求之不得,正可乘此機會,向老爺子們討教一下五行陣的秘奧。”

崔希敏急道:“小師叔,他們哪是好心留你?你別上當。”小慧又是噗哧一笑。袁承志向崔希敏道:“他們老人家不會欺侮咱們年輕人,崔大哥放心好啦。”轉頭對五老道:“晚輩學藝未精,華山派的武功只是粗知皮毛,請老爺子們手下容情。”

眾人見他言語軟弱,大有怯意,但神色間卻是滿不在乎,都不知他打得是甚麽主意。黃真暗自著急,卻又不便阻攔師弟,心中只說:“唉,這筆生意做不過。”

溫氏五老試過他的功力,不敢輕忽,五人一打手勢,溫方義、溫方山向右跨步,溫方施、溫方悟向左轉身,陣勢布開,頃刻間已將他圍在垓心。

袁承志似乎茫然不覺,抱拳問道:“咱們這就練嗎?”溫方達冷冷的道:“你亮兵器吧!”

袁承志平伸右掌,將玉簪托在掌中,說道:“各位是長輩,晚輩哪敢無禮動刀動槍?便用這玉簪向老爺子們領教幾招!”此言一出,眾人又各一驚,都覺得這人實在狂妄大膽,這玉簪只怕一只甲蟲也未必刺得死,一碰便斷。怎能經得起五老手中鋼杖、刀劍等物砸撞?如此胡鬧,豈不是自速其死?青青心中憂急,只是暗叫:“那怎……怎生是好?”

黃真知道這時已難於勸阻,心想這小師弟定是給師父寵慣了,初涉江湖,不知天高地厚,只得緊緊抓住銅筆鐵算盤,一待他遇險,立即竄入相救,低聲囑咐崔希敏和小慧:“敵人太強,咱們寡不敵眾,非蝕本不可。待會我喝令你們走,你二人立即上屋向外沖出。我和袁師弟斷後,不論如何兇險,你們千萬不可回頭幫手。”崔希敏和小慧答應了。

黃真思忖自己和袁承志要設法脫身,總還不是難事,只要崔安兩人不成為累贅,那就好辦得多。今日落荒而逃,暫忍一時之辱,他日約齊華山派五位高手,同時攻打五行陣,定可破了。那時才教這五個老頭兒知道華山派是否浪得虛名。他心中預計的五人,除自己外,是二師弟歸辛樹夫婦、自己的大弟子“八面威風”馮難敵,再加上師父穆人清親自主持,只須將溫氏五老分別纏住,令五人各自為敵,不能分進合擊,五行陣立即破去,論到單打獨鬥,溫氏五老可不是自己對手。黃真面子上嬉皮笑臉,內裏卻是深謀遠慮,未思勝,先慮敗,定下了眼前脫身之策,又籌劃好了日後取勝之道。他破五行陣的人選中,還不把袁承志計算在內,料想小師弟功力尚淺,遠不及自己的得意門徒馮難敵。

只聽得袁承志道:“老爺子們既然誠心賜教,怎麽又留一手,使晚輩學不到全套?”

溫方達一怔道:“甚麽全套不全套?”袁承志道:“各位除了五行陣外,還有一個輔佐的八卦陣,何不一起擺了出來,讓晚輩開開眼界?”溫方義喝道:“這是你自己說的,可教你死而無怨。”轉頭對溫南揚道:“你們來吧!”

溫南揚手一揮,帶同十五人一齊縱出。溫南揚一聲吆喝,十六人便發足繞著五老奔跑,左旋右轉,穿梭來去。這十六人有的是溫家子侄,有的是五老的外姓徒弟。都是石梁派二代的好手,特地挑選出來練熟了這八卦陣的。

黃真見了這般情勢,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禁駭然,心道:“袁師弟實在少不更事,給自己多添難題。單和五老相鬥,當真遇險之時,我還可沖入相救,現下外圍又有十六人擋住,所有空隙全被填得密密實實,只怕雀鳥也飛不進去了。自己明明本錢短缺,怎地生意卻越做越大?頭寸轉不過來,豈不糟糕?”

袁承志右手大拇指與中指拈了玉簪,左手輕揚,右足縮起,以左足為軸,身子突然轉了四五個圈子。他身形一動,溫氏五老立即推動陣勢,凝目注視他的動靜。但袁承志只是如一個陀螺般在原地滴溜溜的旋轉,並不移步出手。

原來金蛇郎君當日與五老交手,中毒被擒,得人相救脫險之後,躲在華山絕頂反復思量昔日惡鬥的情境,自忖其時縱使不服“醉仙蜜”,筋骨完好,內力無滯,終究也攻不破五行陣,只不過多支撐得一時三刻而已。

他將五老的身法招術逐一推究,終於發見這陣法的關竅,在於敵人入圍之後,不論如何硬闖巧閃,五老必能以厲害招術反擊,一人出手,其他四人立即綿綿而上,不到敵人或死或擒,永無休止。五老招數互為守禦,步法相補空隙。臨敵之際,五人猶似一人。金蛇郎君於五老當日所使的招術,心中記得清清楚楚,越想越覺這陣勢實是不可摧破,窮年累月的苦思焦慮,各種各樣古怪的方法策略都想到了,但推究到終極,總覺難以收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