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逾墻摟處子 結陣困郎君(第2/12頁)

溫南揚道:“英雄?呸!英他媽的雄。當時我只道他是我救命恩人,雖見他說話時眼露兇光,似乎對我十分憎厭,還道他脾氣古怪,也不怎麽在意。過江後,我另行雇船,回到家來。一路上搬運的人都說這口箱子好重,我想六叔這次定是發了橫財,箱子中盛滿了金銀財寶。我花了這麽多力氣運回家來,叔伯們定會多分我一份,因此心裏很是高興。回家之後,爹爹和叔伯們很誇獎我能幹,說第一次出道,居然幹得不壞。”

青青插口道:“的確不壞,殺了一個大閨女,帶來一口大箱子。”溫儀道:“青青,別多嘴,聽七伯伯說下去。”

溫南揚道:“這天晚上,廳上點滿蠟燭,兩名家丁把箱子擡進來。爹爹和四位叔伯坐在中間。我親自動手,先割斷繩子,再把鐵釘一枚枚的起出來。我記得很清楚,大伯伯那時笑著說:‘老六又不知看中了哪家的娘兒,荒唐的不想回家,把這箱東西叫孩子先帶回來。來,咱們瞧瞧是甚麽寶貝!’我揭開箱蓋,見裏面裝得滿滿的,上面鋪著一層紙,紙上有一封信,信封上寫著‘溫氏兄弟同拆’幾個字。我見那幾個字似乎不是六叔的手筆,就把信交給大伯伯。他並不拆信,說道:‘下面是甚麽東西?’我把那層紙揭開,下面是方方的一個大包裹,包裹用線密密縫住。大伯伯道:‘六嫂,你拿剪刀來拆吧。六弟怎麽忽然細心起來啦?’六嬸拆開縫著的線,把包袱一揭開,突然之間,包裹嗖嗖嗖的射出七八支毒箭。”

青青驚呼了一聲。袁承志心想:“這是金蛇郎君的慣技。”

溫南揚道:“這件事現今想起來還是教人心驚膽戰,要是我性急去揭包袱,這條命還在嗎?這幾支毒箭哪,每一箭都射進了六嬸的肉裏。那是見血封喉、劇毒無比的藥箭,六嬸登時全身發黑,哼也沒哼一聲就倒地死了。”

他說到這裏,轉過頭厲聲對青青道:“那就是你老子幹的好事。這一來,廳上眾人全都轟動。五叔疑心是我使奸,逼我打開包袱。我站得遠遠地,用一條長竿把包袱挑開,總算再沒箭射出來。你道包裹裏是甚麽珍珠寶貝?”青青道:“甚麽?”

溫南揚冷冷的道:“你六爺爺的屍首!給斬成了八塊!”

青青吃了一驚,嚇得嘴唇都白了。溫儀伸手摟住了她。

四人靜默了一陣。溫南揚道:“你說這人毒不毒?他殺了六叔也就罷了,卻把他屍首這般送回家來。”溫儀道:“他為甚麽這樣做,你可還沒說。”溫南揚道:“哼,你當然覺得挺應該哪。只要是你姘頭幹的事,不論甚麽,你都說不錯。”

溫儀望著天空的星星,出了一會神,緩緩的道:“他是我丈夫,雖然我們沒拜天地,可是在我心中,他是我的親丈夫。青青,那時我比你此刻還小兩歲,比你更加孩子氣,又不愛學武,甚麽也不懂。這些叔伯們在家裏兇橫野蠻,無惡不作,我向來不喜歡他們,見六叔死了,老實說我心裏也不難受。那時我只覺得奇怪,六叔這麽好的武功,怎麽會給人殺死。只聽得大伯伯拿起了那封信,大聲讀了起來。這件事過去有二十年了,可是那天晚上的情形,我還是記得清清楚楚。那封信裏的話,我也記得清清楚楚。

“大伯伯氣得臉色發白,讀信的聲音也發顫了,他這麽念:‘石梁派溫氏兄弟共鑒:送上令弟溫方祿屍首一具,務請笑納。此人當年汙辱我親姊之後,又將其殺害,並將我父母兄長,一家五口盡數殺死。我孤身一人逃脫在外,現歸來報仇。血債十倍回報,方解我恨。我必殺你家五十人,汙你家婦女十人。不足此數,誓不為人。金蛇郎君夏雪宜白。’”

她背完那封信,籲了口氣,對溫南揚道:“七哥,六叔殺他全家,此事可是有的?”

溫南揚傲然道:“我們男子漢大丈夫,入了黑道,劫財劫色,殺人放火,那也稀松平常。六叔見他姊姊長得不錯,用強不從,拔刀殺了,又有甚麽了不起?本來也不用殺他滿門,定是六叔跟她家人朝了相,這才要殺人滅口。只可惜當時給這兔崽子漏了網,以致後患無窮。”溫儀嘆道:“你們男人在外面作了這樣大的孽,我們女子在家裏哪裏知道。”

溫南揚道:“大伯伯讀完了信,哈哈大笑,說道:‘這賊子找上門來最好,否則咱們去找他,還不知他躲在哪裏呢?’他話雖這麽說,可十分謹慎,仔細盤問我這奸賊的相貌和武功,當晚大家嚴行戒備,又派人連夜去把七叔和八叔從金華和嚴州叫回來。”

袁承志心中奇怪:“怎麽他們兄弟這麽多?”青青也問了起來:“媽,我們還有七爺爺、八爺爺,怎麽我不知道?”溫儀道:“那是你爺爺的堂兄弟,本來不住在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