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大鬧禁宮(第2/13頁)

黃蓉走到內堂與廚房瞧時,但見到處是塵土蛛網,鑊中有些冷飯,床上一張破席,不禁心生淒涼之感,回出來問道:“你家裏就只你一人?”傻姑微笑點頭。黃蓉又問:“你媽呢?”傻姑道:“死啦!”伸手抹抹眼睛,裝做哭泣模樣。黃蓉再問:“你爹呢?”傻姑搖頭不知。只見她臉上手上都是汙垢,長長的指甲中塞滿了黑泥,也不知有幾個月沒洗臉洗手了,黃蓉心道:“就算她做了飯,也不能吃。”問道:“有米沒有?”傻姑微笑點頭,捧出一只米缸來,倒有半缸糙米。

當下黃蓉淘米做飯,郭靖到村西人家去買了兩尾魚,一只雞。待得整治停當,天已全黑,黃蓉將飯菜搬到桌上,要討個油燈點火,傻姑又是搖頭。

黃蓉拿了一枝松柴,在灶膛點燃了,到櫥裏找尋碗筷。打開櫥門,只覺塵氣沖鼻,舉松柴照時,見櫥板上擱著七八只破爛青花碗,碗中碗旁死了十多只灶雞蟲兒。

郭靖幫著取碗。黃蓉道:“你去洗洗,再折幾根樹枝作筷。”郭靖應了,拿了幾只碗走開。黃蓉伸手去拿最後一只碗,忽覺異樣,那碗涼冰冰的似與尋常瓷碗不同,朝上一提,這只碗竟似釘在板架上一般,拿之不動。黃蓉微感詫異,只怕把碗捏破,不敢用勁,又拿了一次,仍是提不起來,心道:“難道年深日久,汙垢將碗底結住了?”凝目細瞧,碗上生著厚厚一層焦銹,這碗竟是鐵鑄的。

黃蓉噗哧一笑,心道:“金飯碗、銀飯碗、玉飯碗全都見過,卻沒聽說過飯碗有用鐵鑄的。”用力一提,那鐵碗竟然紋絲不動,黃蓉大奇,心想這碗就算釘在架板之上,我這一提之力,架板也得裂了,轉念一想:“莫非架板也是鐵鑄的?”伸中指往板上彈去,只聽得錚的一聲,果然是塊鐵板。她好奇心起,再使勁上提,鐵碗仍然不動。她向左旋轉,鐵碗全無動靜,向右旋轉時,卻覺有些松動,當下手上加勁,碗隨手轉,忽聽得喀喇喇一聲響,櫥壁向兩旁分開,露出黑黝黝的一個洞來。洞中一股臭氣沖出,中人欲嘔。黃蓉“啊”了一聲,忙不叠的向旁躍開。

郭靖與周伯通聞聲走近,齊向櫥內觀看。黃蓉心念一動:“這莫非是家黑店?那傻姑只怕是裝癡喬癲。”將手中點燃了的松柴交給郭靖,縱向傻姑身旁,伸手去拿她手腕。傻姑揮手格開黃蓉的擒拿,回掌拍向她肩膀。黃蓉雖猜她不懷善意,但覺她這掌的來勢竟然似是本門手法,不由得微微一驚,左手勾打,右手盤拿,連發兩招。她練了“易筋鍛骨篇”後,功力大進,出手勁急,只聽拍的一響,傻姑大聲叫痛,右臂已被打中,可是手上絲毫不緩,接連拍出兩掌。只拆得數招,黃蓉暗暗驚異,這傻姑所使的果然便是桃花島武學的入門功夫“碧波掌法”。這路掌法雖然淺近,卻已含桃花島武學的基本道理,本門家數一見即知。當下手上並不使勁,要誘她盡量施展,以便瞧明她武功門派。可是傻姑來來去去的就只會得六七招,比之郭靖當日對付梁子翁時只有一招“亢龍有悔”,似乎略見體面,但她這六七招的威力,卻是大大不如郭靖那一招了,連掌法中最簡易的變化也全然不知。

這荒村野店中居然有黑店機關,而這滿身汙垢的貧女竟能與黃蓉連拆得十來招,各人都大感詫異。周伯通喜愛新奇好玩之事,見黃蓉掌風淩厲,傻姑連聲:“哎唷!”抵擋不住,叫道:“喂,蓉兒,別傷她性命,讓我來跟她比武。”他聽洪七公、郭靖叫她“蓉兒”,一路上早就“蓉兒、蓉兒”的照叫不誤,也不用費事客氣,叫甚麽“黃姑娘、黃小姐”了。郭靖卻怕傻姑另有黨羽伏在暗中暴起傷人,緊緊站在洪七公身旁,不敢離開。

再拆數招,傻姑左肩又中一掌,左臂登時軟垂,不能再動,此時黃蓉若要傷她,只須平掌推出就是,但她手下留情,叫道:“快快跪下,饒你性命。”傻姑叫道:“那麽你也跪下!”突然間刷刷兩掌,正是“碧波掌法”中起手的兩招,只不過手法笨拙,殊無半分這路掌法中必不可缺的靈動之致;但掌勢如波,方位姿勢卻確確實實是桃花島的武功。黃蓉更無絲毫懷疑,伸手格開來掌,叫道:“你這‘碧波掌法’自何處學來?你師父是誰?”傻姑笑道:“你打我不過了,哈哈!”

黃蓉左手上揚,右手橫劃,左肘佯撞,右肩斜引,連使四下虛招,第五招雙手彎拿,這一下仍是虛招,腳下一鉤卻是實了。傻姑站立不穩,撲地摔倒,大叫:“你使奸,這不算,咱們再打過。”叫著就要爬起。黃蓉哪容她起身,撲上去按住,撕下她身上衣襟,將她反手綁住,問道:“我的掌法豈不是好過你的?”傻姑只是反來復去的叫嚷:“你使奸,我不來。你使奸,我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