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崖頂疑陣(第3/16頁)

郭靖早已執刀在手,眼見鞭到,更不思索,順手揮刀往鞭頭上撩去,突然手臂一麻,背後一只手伸過來將他掀倒在地,眼前銀光閃動,長鞭的另一端已從頭頂緩緩掠過。郭靖嚇出一身冷汗,心想:“如不是伯伯相救,這一刀只要撩上了鞭子,我已被長鞭打得腦漿迸裂了。”幸喜剛才那道人手法敏捷,沒發出半點聲響,梅超風並未察覺。

她練了一陣,收鞭回腰,從懷裏摸出一大塊東西來,攤在地下,用手摸索,想了一會,站起來做了幾個姿勢,又在那東西上摸索尋思,這般鬧了許久,才把那塊不知是布是革的東西收入懷裏,從懸崖背後翻了下去。

郭靖長長喘了口氣,站起身來。那道人低聲道:“咱們跟著她,瞧她還鬧甚麽鬼。”抓住郭靖的腰帶,輕輕從崖後溜將下去。

兩人下崖著地時,梅超風的人影已在北面遠處。那道人左手托在郭靖腋下,郭靖登時覺得行走時身子輕了大半。兩人步履如飛,遠遠跟蹤,在大漠上不知走了多少路,天色微明時,見前面影影綽綽豎立著數十個大營帳。梅超風身形晃動,隱沒在營帳之中。

兩人加快腳步,避過巡邏的哨兵,搶到中間一座黃色的大帳之外,伏在地下,揭開帳幕一角往裏張望時,只見一人拔出腰刀,用力劈落,將一名大漢砍死在地。

那大漢倒將下來,正跌在郭靖與道人眼前。郭靖識得這人是鐵木真的親兵,不覺一驚,心想:“怎麽他在這裏給人殺死?”輕輕把帳幕底邊又掀高了些,持刀行兇的那人正好轉過面來,卻是王罕的兒子桑昆。只見他把長刀在靴底下擦去血跡,說道:“現下你再沒疑心了罷?”另一人道:“鐵木真義兄智勇雙全,就怕這事不易成功。”郭靖認得這人是鐵木真的義弟劄木合。桑昆冷笑道:“你愛你義兄,那就去給他報信罷。”劄木合道:“你也是我的義弟,你父親待我這般親厚,我當然不會負你。再說,鐵木真一心想並吞我的部眾,我又不是不知,只不過瞧在結義的份上,沒有跟他破臉而已。”

郭靖尋思:“難道他們陰謀對付鐵木真汗?這怎麽會?”又聽得帳中另一人說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若是給他先動手幹你們,你們就糟了。事成之後,鐵木真的牲口、婦女、財寶全歸桑昆;他的部眾全歸劄木合,我大金再封劄木合為鎮北招討使。”郭靖只見到這人的背影,於是悄悄爬過數尺,瞧他側面,這人好生面熟,身穿鑲貂的黃色錦袍,服飾甚是華貴,琢磨一下他的語氣,這才想起:“嗯,他是大金國的六王爺。”

劄木合聽了這番話,似乎頗為心動,道:“只要是義父王罕下令,我當然服從。”桑昆大喜,道:“事已如此,爹爹如不下令,便是得罪了大金國。回頭我去請令,他不會不給六王爺的面子。”完顏洪烈道:“我大金國就要興兵南下滅宋,那時你們每人統兵二萬前去助戰,大功告成之後,另有封賞。”

桑昆喜道:“向來聽說南朝是花花世界,滿地黃金,女人個個花朵兒一般。六王爺能帶我們兄弟去遊玩一番,真是再好不過。”

完顏洪烈微微一笑,道:“那還不容易?就只怕南朝的美女太多,你要不了這麽多。”說著二人都笑了起來。完顏洪烈道:“如何對付鐵木真,請兩位說說。”頓了一頓,又道:“我先已和鐵木真商議過,要他派兵相助攻宋,這家夥只是不允。他為人精明,莫要就此有了提防,怕我圖謀於他。這件事可須加倍謹慎才是。”

這時那道人在郭靖衣襟上一扯,郭靖回過頭來,只見梅超風在遠處抓住了一個人,似乎在問他甚麽。郭靖心想:“不管她在這裏搗甚麽鬼,恩師們總是暫且不妨。我且聽了他們計算大汗的法子,再作道理。”於是又伏下地來。

只聽桑昆道:“他已把女兒許給了我兒子,剛才他派人來跟我商量成親的日子。”說著向那被他砍死的大漢一指,又道:“我馬上派人去,請他明天親自來跟我爹爹面談。他聽了必定會來,也決不會多帶人手。我沿路埋伏軍馬,鐵木真就有三頭六臂,也逃不出我手掌心了。”說著哈哈大笑。劄木合道:“好,幹掉鐵木真後,咱們兩路兵馬立即沖他大營。”

郭靖又氣又急,萬料不到人心竟會如此險詐,對結義兄弟也能圖謀暗算,正待再聽下去,那道人往他腰裏一托,郭靖身子略側,耳旁衣襟帶風,梅超風的身子從身旁擦了過去,只見她腳步好快,轉眼已走出好遠,手裏卻仍抓著一人。

那道人牽著郭靖的手,奔出數十步,遠離營帳,低聲道:“她是在詢問你師父們的住處。咱們須得快去,遲了怕來不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