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淒涼身世(第3/13頁)

二人相擁面對,有如夢寐,忘了光陰,也忘了言語。過了良久,樂之揚才回過味兒來,說道:“有幾位朋友與我同來,沒有他們,你我也見不著了。”

“我也去。”劫後重逢,朱微片刻也不願與他分開。

樂之揚扶起朱微,小公主體格虛弱,步履蹣跚。出門一望,只見江小流、楚空山守著石姬,葉靈蘇和沖大師不知去向。

樂之揚心下一沉,忙問:“葉幫主和賊禿呢?”楚空山說道:“賊禿趁人不備,偷偷溜了。幫主麽?她說幫裏有事,先走一步。”

樂之揚明白葉靈蘇的心思,歉然道:“楚先生不回去麽?”楚空山搖頭,指著石姬說道:“還不是因為這個女子?她要出谷,卻被我們攔住,問她來歷,她也不說。幫主猜她跟賊禿有關,讓我問你如何處置?”

石姬左顧右盼,一臉茫然,朱微忙說:“她又聾又啞,不會說話,這些日子,多虧她照應我。”

“又聾又啞?”楚空山恍然大悟,“無怪如何盤問她也不出聲,既如此,我也告辭了。”欠身一禮,不待回話,飄然走了。

江小流上下打量石姬,遺憾道:“這娘們兒長得不賴,居然是個啞巴,可惜,可惜。”

樂之揚道:“可惜什麽?她若不是啞巴,也不會嫁給你當媳婦兒!”

他二人一向打趣兒慣了,說笑起來口無遮攔,江小流聽了這話,面孔一紅,忽然忸怩起來。樂之揚看得一愣,心想:“我倒忘了,這小子也長大了。”又想起江騰,心中難受,問道:“江小流,你回家看過了麽?”

“回了!”江小流一臉苦相,“我老娘見了我瘋瘋癲癲,我老爹不見蹤影,找遍京城也沒發現。我老娘說他跟院子裏的姑娘跑了,可我有些不信,早幾十年他不跑,怎麽如今就跑了?多半是欠了誰的爛賭債,躲在那個旮旯裏不出來。”

樂之揚默不作聲,朱微忍不住問道:“你爹叫什麽?”江小流知道她的身份,見問整肅起來,躬身說道:“也姓江,大號一個騰字。”

“江騰……”朱微念頭一轉,變了臉色,正要說話,樂之揚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朱微會意,忍住不說,江小流望著二人,疑惑道:“你們見過我爹麽?”

樂之揚搖頭,江小流嘆一口氣,說道:“我老爹雖然不是東西,可也畢竟是我爹,這麽活不活,死不死,真叫人憋氣。”

樂之揚見他模樣,心下不忍,只好說道:“江伯父的下落我知道。”江小流吃了一驚,瞠目以視。

樂之揚便將江騰入宮揭發自己的事略略述說一遍,江小流即驚且怒,聽完半晌不語。樂之揚說道:“我被打入天牢,江伯父後來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還能如何?”江小流怒道,“他一定得了大筆賞賜,拋妻棄子,自個兒享樂去了。”

“那倒沒有!”朱微略一遲疑,將朱元璋用十萬貫壓死江騰事兒說了。

樂之揚聽得驚奇,心想:“不錯,江騰聽了皇家醜聞,朱元璋必要殺人滅口。可這銅錢壓人的惡毒法兒,也只有那老皇帝才想得出來。”

朱微說完,江小流呆呆愣愣,兩眼望天,忽道:“樂之揚,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爹帶我們逛廟會的情形麽?”

“記得!”樂之揚說道,“江伯父買了許多姜糖、果子給我們,還教我們爬樹看戲。”

江小流點了點頭,忽然雙手抓住頭發,蹲在地上,將頭埋入膝間,肩頭簌簌抖動。

樂之揚走上前去,拍了拍江小流的肩膀,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並未怪罪江伯父,他也是可憐人,不慎卷入皇帝的家事,多少王公貴戚都為此喪命,何況他一個尋常百姓?”停頓一下,回頭看向朱微,嘆道,“我也何嘗不是如是,朝廷天威之下,世間萬民,均如螻蟻。”

江小流止住顫抖,伸袖一抹臉,紅著眼起身說:“樂之揚,你是好人,如論如何,老爹出賣你就是不對。可是,可是不知怎麽的,知道他死了,我心裏還是難過。”

“你是家裏的長子。”樂之揚問道,“你娘神志不清,你不回去照看她麽?”

“我回去又能濟什麽事?難道還去秦淮河當龜公?”江小流悻悻說道,“我娘如今好了一些,日子還能過得去。那和尚說了,皇帝削藩,天下將要大亂,戲文裏不常說嗎,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學了一身武功,不如當兵吃糧,一刀一槍搏個功名,好叫我娘不再受人輕賤,幾個妹妹也不用給妓女當丫頭使喚……”

說到這兒,忽聽對面寂然,江小流定眼望去,樂之揚神思不屬,朱微卻是臉色慘白,直勾勾盯著江小流,忽道:“你說什麽?皇帝削藩,父皇、父皇怎麽會削藩?”

“你不知道麽?”江小流心中怪訝,兩手左右攤開,“朱元璋兩腿一蹬,早就死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