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假作真時

道衍等人臉色慘變,騰地站了起來,正要沖出門外,忽見兩道人影掠了進來,一個紅袍光頭,一個道服飄逸。樂之揚一瞧,心火上躥,怒氣貫頂,不是冤家不聚首,這一僧一道,正是大覺尊者和扶桑道人。

二人看見樂之揚,也是齊齊一愣。忽聽數聲冷笑,冷玄白衣小帽,背著手從後門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名錦衣衛,繡服長刀,形容刁悍,只看氣度步伐,均是罕有高手。

冷玄乍見樂之揚,稍一錯愕,左顧右盼。樂之揚知道他的心意,也是轉眼望去,忽見梁思禽人去桌空,登時心頭一沉。

冷玄不見梁思禽,神色稍稍松弛,眯起一雙老眼,冷電似的目光在樂之揚身上轉了轉,忽又若無其事,向著道衍笑道:“和尚,你逃命的功夫當真了得,害我跑死了兩匹快馬,一個晝夜也沒合眼。”

朱氏兄弟臉色蒼白,手持刀劍,神色驚慌。道衍也是眉頭緊皺,左瞧右看,似在搜尋什麽。

一個錦衣衛摘下腰牌,揚聲說道:“官府捉拿逃犯,無關人等,一概退下,若不然……”指一指桌上人頭,“這個就是榜樣!”

說完這話,忽見店中男女無一起身,均是氣定神閑,絲毫沒有退下的意思。

錦衣衛心中大怒,噌地拔出長刀,一個虎跳,來到樂之揚面前。他長年辦案,眼力不凡,一眼看出這群人中樂之揚便是首腦,擒賊擒王,先拿他開刀。

武功招式有虛實之分,賣關子、丟破綻屢試不爽,可是內力運轉,卻無花巧可言。錦衣衛勁力一動,何去何從,快慢虛實,樂之揚一聽便知,待他刀落之時,輕輕伸手一抓,拿住那錦衣衛的“關元穴”。這一穴位,既是這一招勁力運轉的樞紐,也是至為虛弱的破綻,錦衣衛登時半身癱軟,噗通,跪在樂之揚面前。

“官爺!”樂之揚笑道,“何必行此大禮,小民承受不起。”

“小雜毛……啊喲……老子……哎喲……”錦衣衛咒罵一聲,慘叫一聲,痛得面龐扭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淌了下來。

冷玄暗暗吃驚,這錦衣衛也是好手,雖說敵不過樂之揚,可也不該一招受制。樂之揚端坐不動,隨手一抓,出手之準、勁力之巧,均是妙到毫巔。

另一名錦衣衛眼看同伴受制,不知厲害,拔刀要上,冷玄反手按住刀柄,將他攔在一邊,口中笑道:“樂之揚,你坐著幹嗎?莫非腿腳不便?”

樂之揚哼了一聲,手上內勁迸發,哢擦,將那錦衣衛的手臂硬生生拗斷。錦衣衛一聲慘叫,樂之揚挺身而起,一腳踢中他的小腹,錦衣衛活是一只皮球,嗖地飛出,直奔冷玄。

冷玄萬料不到樂之揚雙腳痊愈,躲閃不及,想也不想,抓住身邊的錦衣衛向前一擋。砰,兩人相撞,響起一串骨骼碎裂之聲。冷玄微微後退,一撒手,身前二人委頓倒下,均是口吐鮮血、掙紮不起。

樂之揚也不料冷玄陰毒至此,竟把同伴當做盾牌,皺了皺眉,冷笑道:“冷公公,好手段!在下意猶未盡,還想領教高招。”

“且慢!”冷玄擺手說道,“我有公事在身,你我的賬改日再算!”

“公公臉皮之厚,真是古今少有。”樂之揚皮笑肉不笑,“你暗算我的時候,怎麽不改個日子?講算賬,好啊……”樂之揚環視四周,手指大覺尊者和扶桑道人,“你們兩個一人欠我一掌,今日就來了斷了斷!”

他說打就打,呼地一掌拍向大覺尊者。大覺尊者馬步微沉,大喝一聲,掄掌劈出,一股灼熱勝火的掌力洶湧而出,樂之揚頭一歪,竟從熱流縫隙間鉆過,掌勢不變,拍向大覺尊者胸口。

大覺尊者慌忙擡起右掌,當胸一攔,啪,二人掌力相接,大覺尊者馬步虛浮,後退半步,面皮微微發紅,身子搖晃一下,吐出一大口濁氣。

樂之揚硬碰一掌,但覺對手掌力柔中帶剛,門戶重重,一重掌力之下,竟有三五層暗勁,當即轉陰易陽,隨手將其化解,借他一掌之力,飄然橫移,嗖地一腳,直奔扶桑道人的小腹。

扶桑道人吃了一驚,略略後退,揮掌斜斬,不防樂之揚腳尖一縮,避開掌力,忽又向前彈出,踢向他的左脅。扶桑道人身子一歪,手掌上挑,啪,足尖對上手背,樂之揚只覺一股暗勁從扶桑道人體內發出,勢如激流,繞過他的足尖,湧向他的小腿。

“好!”樂之揚順勢縮腳,翻身向後,人在半空,刷刷刷連出三掌,掌力狂飆天落,分別擊向大覺尊者的雙肩、頭頂。

扶桑道人占了上風,心頭卻很吃驚,方才看似平常之極的一撩,暗蘊“大至流神通”裏的“漱石勁”,顧名思義,即是交手之時,所發暗勁有如流水,對手的勁力則如水中頑石,內勁繞石而過,避實擊虛,攻擊對手側翼,這是扶桑道人生平絕學,招式看似平常,內勁暗藏玄機,不知多少高手為他招式迷惑,栽在這一“漱石勁”上,身敗人亡,至死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