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安天之行(第9/10頁)

道衍點了點頭,神情稍稍緩和,舉手拍了兩下,樹叢裏閃出一個家丁。道衍說道:“取一副鐐銬過來。”

家丁離開,取來一副精鋼鐐銬,道衍指著樂之揚:“給他拷上。”家丁應聲上前,先拷雙手,再拷雙腳。

樂之揚舉手擡足,鐐銬叮當作響,當下笑道:“道衍師兄,這下子行了麽?”道衍哼了一聲,向那家丁道:“你帶路。”

家丁轉身向前,樂之揚跟在後面,道衍押尾,跟在樂之揚數尺之後。

樂之揚雖未回頭,也感覺道衍有如張滿的強弓,將發未發,殺氣充盈,冷如冰,銳如刺,樂之揚如芒在背,禁不住汗毛豎起、冷汗迸出,才走百十步,內衣已被冷汗浸濕。他極力意守丹田,長吐緩吸,方才勉強平靜。

窄門之內暗藏乾坤,竟是一座極大的宅子。三人七折八拐,走了半晌也未見盡頭,一路上衛士出沒,全副武裝,殺氣騰騰,樂之揚不由暗自嘀咕:“朱燈巷不是溫柔鄉麽?看這兒,分明就是一所兵營。”

忽然前方一亮,出現一個大堂。燕王坐在一張交椅上,低頭閱覽文卷,鄭和手持拂塵,躬身站在一旁。下首右側站著朱高熾、朱高煦兄弟,左側則是一對陌生將官,一個面皮白皙,相貌精明,一個面如重栆,粗獷有力。

樂之揚走進廳堂,堂內人紛紛注目望來,燕王濃眉緊皺,神情迷惑,樂之揚笑了笑,待要說話,後頸忽然一痛,耳聽道衍厲聲喝道:“跪下!”

樂之揚要害被制,無奈嘆一口氣,徐徐跪下左膝。道衍的五指如鉤,不離他的脖子,樂之揚稍有異動,勢必腦袋搬家。

燕王擺一擺手,沉聲道:“道衍,怎麽回事?”

“稟殿下。”道衍說道,“他闖入宅子,聲稱晉王謀逆,占據了紫禁城。”

眾人無不變色,燕王騰身站起,瞪著樂之揚銳聲叫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樂之揚大聲說道,“我以人頭擔保。”

朱高煦呸了一聲,罵道:“你的狗頭值幾個錢……”忽見父親怒目望來,腦袋一縮,後面的挖苦話兒咽了回去。

“那麽……”燕王回望樂之揚,“父皇何在?”

“陛下僥幸逃脫。”樂之揚停頓一下,“至於身在何處,恕我不能多言……”忽覺後頸劇痛,只聽道衍冷冷說道:“見不到聖上,我們怎麽信你……”

“道衍,先別動手!”燕王沉吟一下,“道靈仙長,宮中的變故你詳細說說。”

樂之揚只好耐著性子,將晉王之亂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只是略過逃出禁城一段。朱高煦忍不住問道:“你們怎麽逃出宮的?”樂之揚搖頭道:“我不能說。”朱高煦怒道:“為什麽?”

樂之揚道:“事關聖上隱匿之所,一旦說了,各位精明厲害,不難猜出方位。”

眾人面面相對,朱高熾道:“皇祖為何不肯現身?難道信不過親生兒子?”樂之揚道:“晉王也是親生兒子?”朱高煦怒道:“他信不過咱們,咱們為何幫他?”

“混賬!”燕王怒視朱高煦,“有你說話的份兒嗎?”朱高煦哼了一聲,扭頭不語。

道衍忽道:“二殿下所言不是毫無道理。陛下不見王爺,就是心存疑慮,我們貿然勤王,落到最後,只怕非但無功,還有過錯。”

燕王皺眉,轉向紅面將官:“邱福,你說呢?”邱福粗聲大氣地說:“陛下心意難測,這個道長又說得不清不楚。以小將之見,知己知彼,查探清楚之前,最好按兵不動。”

“不行。”樂之揚大急,“禁軍圍攻錦衣衛,衛所一破,晉王就能掌控京城,那時候,我們誰也別想活命。”

燕王不動聲色,又看白臉將官:“張鈺,你怎麽看?”

張鈺想了想,從容說道:“小將以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假的,陛下顧念父子之情,或許還容王爺活命,倘若晉王謀逆是真,一旦當權……王爺必死無疑。”

“果然是張鈺。”燕王點了點頭,“所思所想,與我一樣。”揚起臉來,“道衍,你說呢?”

道衍嘆一口氣,松開樂之揚的後頸:“王爺心意已決,道衍無話可說。不過,晉王奪下印璽,掌握禁軍,我們有心勤王,怕也無力回天。”

燕王打個手勢,家丁解開樂之揚的鐐銬。燕王抱拳笑道:“仙長莫怪,事體甚大,本王不得不小心從事。”

“不打緊。”樂之揚苦笑道,“還請王爺設法,若再遲慢,錦衣衛怕是守不住了。”

燕王與道衍交換一個眼色,說道:“張鈺、邱福。”張、邱二人應聲上前,燕王道:“你們召集人馬,待我號令。”

兩人奉命退下,燕王起身,抽出一卷圖軸,展開時卻是一副京城地圖,圖上描畫入微,一墻一角歷歷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