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九王朝闕(第2/17頁)

樂之揚笑道:“客人也這麽說,店主人卻自有道理,他說:‘客官有所不知,你看這個驢字,左邊一個馬,右邊一個戶,你這馬所以變成了驢,一定是去戶部當了官兒的。’”

殿中一時寂然,卓敬臉色鐵青,冷笑道:“照仙長的說法,我戶部官兒都是驢麽?”樂之揚笑道:“不敢,這話又不是小道說的,而是那一位店主人說的。”

卓敬發作不得,心中好不氣悶。朱允炆見他失利,也覺不快,向齊泰使個眼色。後者手拈胡須,微微笑道:“下官昨日想到一個上聯,冥思苦想,始終沒有下聯,仙長學問了得,還請為下官想一想這個下聯。”

樂之揚心中大罵:老子又不是書生,有個狗屁學問,對個狗屁對聯?可齊泰指名道姓,若不接招,更惹恥笑。當下只好硬起頭皮說:“小道才疏學淺,只怕對不上來。”

“不妨,你先聽上聯。”齊泰笑了笑,大聲說道,“上聯是:‘二猿斷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對鋸。’”

眾人大笑,卓敬挑起大拇指,嘖嘖贊道:“齊大人好上聯。”

樂之揚心中大怒,“對鋸”即“對句”,這個上聯分明罵自己是猴子,若是對對子,甘拜下風也無不可,既然是罵人,那可萬萬不能輸給這老畜生。一念及此,忽然想起先前說過的笑話,腦中靈光一閃,笑嘻嘻說道:“齊大人,我下聯有了,只是多有冒犯。”

齊泰心中驚疑,強笑道:“無妨,下官必不見怪。”樂之揚微微一笑,朗聲說道:“一驢陷足淤泥裏,老畜生如何出蹄?”

眾人呆了呆,忽地齊聲叫“好”,唯獨齊泰一張臉漲紅發紫,勉強擠出笑臉,卻比哭還難看。朱允炆瞅他一眼,笑道:“齊大人不要生氣,這上下二聯真是絕配,出蹄、對鋸,當真妙極,無怪聖上另眼相看,仙長果然才智不凡。”

“不敢,不敢。”樂之揚笑道,“不過運氣罷了。”

三個文官連折兩陣,銳氣盡掃,朱允炆也知三人不是對手,再鬥下去,更添羞辱,當下掉轉話頭,論起學問。

黃子澄三人都是當今大儒,若論讀書多寡,樂之揚及不上他們一個零頭,可他頗有幾分歪才,又沒有禮教約束,對於任何學問,總有獨到見解。三個儒生聽他邪說外道,均是怒氣沖腦,可是辯駁起來,樂之揚詭辯不窮,往往三言兩句,堵得三人啞口無言。

朱允炆雖覺這小子離經叛道,可是言論新奇,頗能消愁解悶,故也任其發揮,並不加阻攔。起初兩人只論學問,過了幾日,稍稍涉及政事。說到四書五經,樂之揚不過一個草包,可是處理政務,頗有些天分,任何疑難到他手裏,總能想出妥善法子。朱允炆按他說的批復奏章,朱元璋鮮有改動,若是黃子澄等人的主意,往往被老皇帝罵得狗血淋頭。久而久之,朱允炆對樂之揚觀感大變,甚至於生出依賴之心。

黃子澄等人妒恨交迸,東宮裏的太傅、伴讀,均是八股出身的大儒,酸味相投、串通一氣,將皇太孫視為禁臠,決計不容他人染指。更何況樂之揚一個道士,不通儒術,少年得志。眾儒生小考大考,熬得須發斑白,方才到此地位,一個小小道士,無功無德,焉能一步登天。

因此緣故,儒生們百般刁難,處處跟樂之揚作對。徐府赴宴之事,早已傳遍朝野,黃子澄逮住此事,大做文章,在朱允炆面前加油添醋,將樂之揚說成是燕王府的奸細。

諸王之中,朱允炆最忌晉王、燕王和寧王,三王鎮守北方,手握大明朝一半的精兵強將。而在三王之中,燕王英武絕倫,更是朱允炆的眼中釘、心頭刺,故而聽了儒生們的挑撥,朱允炆心生憂慮,又和樂之揚疏遠起來。

樂之揚明白皇太孫的心思,樂得清閑,得過且過。朱允炆不問,他也決不多說,儒生們若是挑釁,他也毫不客氣,文來文對,武來武對。說到冷嘲熱諷的本事,十個大明朝的狀元也不是他的對手。

十余日一晃即過,席應真留在禁城,始終不出。樂之揚百無聊賴,便以練功為樂。修煉已久,他發現,一身真氣雖說變正為逆,可只要反吹《周天靈飛曲》,仍可使得真氣逆轉。每次逆行之際,真氣奔流如火,灼熱難當。這時,只要修煉神秘人所傳的心法,真氣又會轉為順勢,漫如涼水,侵潤百穴。

如此忽正忽逆、時冷時熱,樂之揚只覺有趣,反復導引真氣,直到順逆、冷熱隨心所欲。這麽朝夕苦煉,體內的真氣越積越厚,似乎每日都有精進,樂之揚大受鼓舞,於是修煉更勤。

這一日夜裏,他吹起《周天靈飛曲》,正吹了一遍,又反吹了一遍,等到真氣逆行了一個周天,忽又放下笛子,練起神秘人所傳心法。真氣順勢而行,走到“百會穴”時,頭頂突地一跳,真氣忽然變快,鉆入小腹丹田,樂之揚尚未還過神來,那股真氣轉了一轉,忽又分為兩股,從丹田之中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