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倩女靈蘇(第3/13頁)

樂之揚投入東島,東島三尊出於禮數,也在棚中相陪。樂之揚偷偷叫過江小流,將去東島的事說了。江小流一聽,跳起三尺,高叫:“什麽?你走了,我怎麽辦?誰陪我聽書看戲,將來跟人打架,沒有你幫手,豈不只有挨揍的份兒?”樂之揚搖頭說:“你跟我不同,你有爹有媽,不便遠行。”

江小流悻悻說:“有爹媽又怎樣?我媽見了我,不是罵,就是掐,何嘗好言好語說過一句話?我老爹喝醉了酒,掄起這樣粗的棍子,恨不得把我活活打死。樂之揚,你跟那三位說說,我也去那個勞什子東島,行不行?”

兩人一起長大,樂之揚也不忍與他分開,找到三尊,說了此事。楊風來一聽,張口就叫:“不行,那小子斜眉吊眼,一臉的痞相,根骨也是平常,收到島上,非給島王罵死不可。”樂之揚一聽,暗暗生氣,揚聲說道:“他是我朋友,你罵他就是罵我,好啊,他不去東島,我也不去了!”

楊風來黑臉漲紫,跳了起來,手指頂著樂之揚的鼻尖:“狗東西,你還上臉了,東島沒了你,難道會翻過來不成?不去就不去,楊某人才不稀罕。明鬥,施南庭,咱們走,這樣的臭小子,活該留在這裏送死。”

樂之揚大怒,轉身要走,忽聽明鬥笑道:“楊風來,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資質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準呢?有的人天分不高,但勤奮用功,一樣可成大器。我看這江小流為人機靈,處事幹練,即便練不成一流的武功,島上還有許多雜務,也得這樣的人管一管。”

楊風來一聽,猶豫起來,看了看施南庭,後者略略點頭:“明尊主言之有理,天下事並非只有武功。他二人一起長大,義氣深重,不願分別,若是因此拒收,倒顯得本島不近人情。”

楊風來甩袖怒道:“好,好,你們兩個總有道理,反正我瞧來瞧去,也沒瞧出兩個小崽子的好來,到時候島王不高興,你們別牽扯我進來!”

樂之揚忙找江小流說了,江小流眉飛色舞,喜不自勝。樂之揚又說:“我們明日就動身,你不去家裏道聲別麽?”江小流嗐了一聲,說道:“我要回家一說,我老爹非打斷我的腿不可。他不是常要攆我出門嗎,我如今自願出門,正合了他的心意。”

樂之揚素知他與父母不和,此行大有賭氣的意思。但若去了東島,學成一身本事,也好過他在秦淮河邊遊手好閑。這麽一權衡,笑一笑,也就不再多勸。兩人從未出過遠門,當下聚在一起,對將來的日子好好憧憬了一番。依了江小流的意思,恨不得插上雙翅,連夜飛去東島。

次日清晨,樂之揚拜別義父墳塋,但見泥土未幹,心中悲慟,哭了一場,揮淚而去。出發時,回望宮城,朱微的音容忽又湧上心頭,如果朱元璋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將來見了朱微,又該如何自處?樂之揚想到這兒,又不覺自嘲自笑,兩人身份懸殊,哪兒還有再見的機會?相處的那幾日,真如一場荒唐離奇的大夢,這時回想起來,就好像不曾發生過一樣。

江小流見他悶悶不樂,以為他傷心義父去世,故而千方百計插科打諢,只求逗他一樂。樂之揚少年心性,縱使傷心,也無法持久,不過半日工夫,也就按下愁思,有說有笑起來。

東島三尊本來大陸辦事,此時諸事已了,故而一路向東,打算乘船返島。楊風來自視甚高,瞧不上樂、江二人,一路上愛理不理;施南庭為人持重,也是少言寡語。

明鬥偶爾與兩人說笑,可是眼角余光總是不離樂之揚的玉笛。他貌似灑脫,內心卻貪財好利。“空碧”乃稀世之寶,明鬥一見,恨不得馬上據為己有,只是他礙於身份,不好強取豪奪,所以一反常態,力主將樂之揚召入東島,心想這麽一來,無異於把他捏在了手心,到那時隨便想個法子,就能叫他乖乖奉上玉笛。而朱微久處深宮,不知世事險惡,“空碧”這樣的寶物,若持有者沒有相當的勢力,根本無法保全,更未想送給樂之揚後,反而給他招來災禍。

日暮時分,聽見濤聲。樂、江二人舉目望去,只見海天一色,浪如飛雪,白雲與鷗鳥相逐,虹霓攜明霞作伴。兩人有生以來第一次望見大海,不覺心懷疏朗,神為之飛。

到了海邊,不見一片帆影,楊風來從袖裏取出一支匣子,匣子裏躺著焰火。楊風來點燃焰火,火光沖天射出。不一會兒,遠處駛來兩艘小艇,搖櫓的是一對少年男女,近了時,放開櫓槳,雙雙站了起來。

男子容貌清俊,長衫劍袖,腰束錦帶,斜挎一支長劍;少女白衣緊身,身段好似嫩枝初發,不勝婀娜,烏黑的劉海下,雙眼水波流動,仿佛對人言語,可惜眼鼻以下均為輕紗籠罩,隱約可見瑤鼻檀口,無法窺見她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