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戎馬逸 第十三章 兩宮無事安磐石(第4/8頁)

杜方檸看不慣他驕妄自大的樣子,哼了一聲,並不理他。

那陳果子卻直問到韓鍔臉前:“怎麽,不敢承認了,你們其實是來刺殺羌戎王的是不?而不是什麽左賢王!”

韓鍔靜靜地看著他,靜靜道:“不錯。”

那侏儒忽然爆笑起來,指著他們倆,笑得喘不過來氣道:“就憑你們?你們也配?又是兩個傻子漢家豬!”

杜方檸忽然截聲道:“難道你不是漢人?”

那侏儒一愣,跳腳道:“我不是,我才不是什麽奶奶的不值錢的漢人,只有你們這些傻子才是。”

杜方檸冷笑道:“那你當羌戎王是什麽人?他又把你當做什麽人?你頂多也不過就是……一個弄臣。”

她的鼻翼輕輕一哧,顯出說不出的輕視。那陳果子忽然暴怒起來:“他,他起碼還是個英雄,比你們漢家皇帝老兒強多了去了。我情願跟著他當個弄臣,你們能拿我怎樣?”

杜方檸若有深心地盯了他一眼:“不錯,他是比我們皇帝強得多了去了,所以我們皇帝派使者來要與他和親,聽說這次選的是長安韋家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韋蕊兒。知道他強,我們才來向他臣服的呀。我們還要殺了他,免得讓他再……象糟蹋那些輕薄漢人一樣的去糟蹋別的女兒。”

她的話裏有一種極深的譏刺,韓鍔卻象沒全聽懂,只覺她話裏另有深意。那孩子似的陳果子果然臉都白了,猛然怔了一怔,直直地盯著杜方檸的嘴,想來這個消息他還是剛剛聽到。韓鍔卻有一種覺得他要昏倒的感覺,差點忍不住伸手去扶。

卻見陳果子受驚之下一張臉卻似重新回復了小孩兒似的面貌,口裏一向裝嫩的聲音卻乎老了,如同一個正常的三十多歲的男人一般,只聽他尖聲道:“你、你、你……”

他忽似驚覺,戳指指著杜方檸道:“原來你是女人!你是……”

“杜、方、檸!”他忽然驚醒,眼神裏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厭惡與痛恨:“你們姓韋的姓杜的就沒有好人!”說完,他看了韓鍔一眼,他分明也猜出了韓鍔是誰。那一眼的眼神卻說不出的復雜,全沒有看向杜方檸的厭惡,只有一種相遇也晚的忌恨。

他忽然一跺腳跑出了帳外,丟下了韓鍔呆呆地站在那裏。好半晌,韓鍔才道:“方檸,你何苦欺負一個……孩子。”

他想了想,還是吐出了‘孩子’兩個字。方檸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再嘲笑他的‘濫好人’,只倦倦道:“不刺激一下他,他又如何會幫咱們?”

韓鍔分明感覺——她好像知道什麽,而且深知這個陳果子到底是誰。但她不主動說,他也就沒再問。

——方檸是不是在算計著什麽?不過,無論她的算計是什麽?哪怕跟刺殺羌戎王有關,他也覺得,她不該這麽對待那一個‘孩子’。

“我沒有哭,我不會哭給你們看的。”子夜時分,青草湖深處,陳果子咬著嘴唇,狠狠地看著韓鍔說。

夜好靜,枯草好荒涼,韓鍔也不知為什麽會偷偷跟著他來到這裏。他不知說什麽好,只是默默地站著。他站在上風,無意間用身子給那明顯穿得有些單薄、凍得有些瑟瑟發抖的陳果子遮擋著風勢。他的氣息運行已被那‘屠酥酒’所制,但見陳果子凍得發白的嘴唇,他還是勉力運起自己的‘石中火’真氣,身上輕輕地騰出一些暖熱來。

但他這時冒運真氣已不免有些吃力,不一時臉就蒼白了些,卻因傷又升起了絲病態的潮紅。陳果子一句恨恨說罷,呆呆地看了他半晌,才咬唇道:“你是韓鍔?”

他仰著臉看向韓鍔,聲音裏已沒有了平時的做作,顯出那日韓鍔偷窺他放煙花時的一點拙稚來。韓鍔靜靜地點了點頭——他的名字,想來在羌戎人中也所傳極盛了。

陳果子默默地望著他。難怪韓鍔覺得他是個‘孩子’——只見不一時,他就破涕為笑了。他從懷裏掏出個蔫巴巴的煙火筒,輕聲道:“我又找到一個了,可是,因為受了潮,引線也沒了。我想烘幹它,可又怕把它給烤著了,砰地一聲就廢了。揣在懷裏,卻更汗濕了,反越來越不能用了,我又舍不得丟。你能幫我把它放出來嗎?”

韓鍔點點頭,默然接過那個煙火筒,握在手裏。殼子是紅紅綠綠的紙,卻有些軟沓沓、蔫巴巴的。他提運真力這時極為費力,卻覺得,難得有什麽事讓這‘小孩兒’高興了,還是勉力一試吧。

他的三陽真氣發出,溫溫和和,足用了一盞茶時間。那煙火筒已被他掌心熱力烤幹了,可他也出了一身的汗,比跟十余個強敵對搏似乎還累。他只覺得虛弱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勉力控制著,卻見陳果子已猶疑地晃出了一個火折子,一晃即亮,卻猶疑地不知那煙花還能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