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居延獵 第十二章 奪帳中軍動鬼神(第3/4頁)

她給人的印象一向果勇堅毅,加上前日城頭一戰,人人俱已佩服她有若神明,當即人人勇諾。杜方檸束紮停當,匹馬出城。她依舊戎裝,塗黑了臉,好讓羌戎不知道自己已走了。這突圍之戰極為險惡,有數次她幾乎命喪刀下。城頭黑暗,鴉雀無聲,怕給敵人知覺,好在她仗著驄馬之快與一身技業終於脫圍而去。脫圍之後,卻遠遠地聽到身後城頭響起一片歡呼雷動。

居延到張掖有五日的路程。但驄馬神駿,杜方檸三日之後就已趕到,她一到就直奔到張掖防禦使盧遇的帳下,盧遇還剛剛準備歇宿。見杜方檸突地闖入,門口士兵都沒攔住她,不由一驚一怒,喝道:“你是什麽人!敢擅闖這裏?”他的聲音裏卻透著一份惶恐。因見到來人雖身材並不威猛,但身影極為威颯,生怕是什麽殺手。

杜方檸卻一掏懷中金牌——韓鍔與她分開時,已把金牌交托與她,因為要她處理與十五城主的外交之務,凝聲:“我是天子宣撫使!”然後她才淡淡地加了一句:“我是洛陽杜方檸。”

盧遇面色一驚。天子使他見多了,卻也沒什麽,除非是來摘印的官,可這後一句卻讓他多少有些心驚。他也知道洛陽杜方檸之名,這個韋門杜氏,年紀雖青,卻獨掌洛陽兩姓家務,在朝廷中也是大有名聲的。怎麽會是她?這女子可是在朝廷中也是有名的辣貨,聽說就是當朝宰守,東宮太子,連上紫宸俞九闕,也多讓她一步的。不是有那麽一句“有子如羊不如有女如狼”之譏嗎?她卻來做什麽!

盧遇本是出身仆射堂門下,與杜方檸之杜姓所依托之東宮向為水火。盧遇身為武官,一向不太管朝中之爭。可朝中爭鬥其禍所延真是彌遠弗界,張掖城除了他這個武官防禦使之外,還有一個張掖太守向庭,那卻是東宮門下了。他心裏正自盤算,卻見杜方檸已一揮手,道:“請盧防禦使派人請向城守前來一會。我有旨意傳召,同時有要務相商。”

盧遇一時派人去了。他心中還在轉惻不定,一招手,竟把麾下私淑都吩咐叫了上來,杜方檸卻冷冷道:“事關朝廷機要,盧防禦使還是清閑人避上一避吧。”盧遇無法,暗想她一個女子該也沒什麽好怕,不過性子潑辣些,當即只有叫從人退下去。

杜方檸一時緊盯著盧遇的眼,定定道:“盧防遇使可聽說了居延城之圍嗎?”盧遇點點頭,半月之前他就已得到消息了。只聽杜方檸道:“那好,我此來就是請盧防禦使派兵前去解居延之圍的。”

盧遇面色一愕,他本以為杜方檸前來還是為朝中之事,沒想她一個女子竟會提及軍務。只見他面色做難——他這樣的官,虛詞推托一向還是最拿手的。只聽他道:“這個,調兵之事,還沒有上報帥帳,怎可輕易而為?”

杜方檸靜靜道:“羌戎圍城之兵並不算多,不過五千之數,他們主力還被牽制在石板井與連城騎對決。我也知咱們漢兵萎弱,以之守城尚勉強可以,若以之對戰,只怕不能,但居延城中還有驍勇善戰的千余兵士與我龍禁衛三百騎。張掖之兵,據我所知,最少也有八千。如不趁勢夾擊,解開居延之圍,居延一破,張掖只怕禍至不遠矣!到時,盧防禦使卻以何策退敵?何策避禍?其實我們只要嚴正旗號,一出堂皇之師,多做戒備,虛張聲勢,夾擊其後。羌戎出其不意之下,我們就已可以潛行至居延城外五裏之外。那時安營紮寨,先聲奪人,以勢恫嚇。羌戎兵久攻不下之時,見我大軍來到,只怕居延之圍不戰即解。怎麽,盧防禦使,你還有疑慮嗎?”

盧遇卻一心怯弱避戰,只道:“不可不可,勞師遠爭,不請命而戰,俱為陷死之罪。韋夫人所雲,大是不可。”

杜方檸不由面色一怒,她剛才款語相商,其實已是捺著性子,這時伸手一拍案上,那“天子金牌”就已被她啪的一聲拍在了案上:“我是漢家天子使,這就算天子傳令,有何不可?”

盧遇見她面上神色,雖身為男子,卻也不由害怕。這時,門外忽有馬蹄聲傳來,只要來了人,盧遇也就不怕了。他與向庭雖分屬兩股勢力,卻一向還算合得來,知道向庭穩重,想來也不會由著杜方檸胡鬧的。他臉色一沉,冷冷道:“有天子金牌也不可!你所行已越金牌權限,不怕下官參奏到朝廷上去嗎?”方檸聽得門外腳步雜沓,她早已料定今日之局,方才勸說盧遇只望他萬一答應。說不得,只有搏一下了。——哪怕就此而遭東宮太子罪責,她也不顧。因為,那畢竟關聯著萬眾性命。她情知仆射堂門下怎肯輕易聽她東宮一派之人號令,只見她面色一肅,冷喝道:“軍中有權衡之職!盧防禦使,你如果一意怯戰,置困苦之軍不顧,怕我殺不得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