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居延獵 第九章 城高鐵甕橫強弩(第4/5頁)

但除了他留在焉耆城的張百威三人外,他帶來的從者只余九人。其中已潛入伊吾的有庫贊等四人,加上城外辦事去的另外五人,說到硬攻,幾乎是不可能。但——有事必畢有人為。這世間的事,不是想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

伊吾城守城的羌戎之首名為宗咯巴,這不是羌戎中人的名字,而是吐谷渾中人通常用之名。韓鍔也曾問過庫贊,他果然說是。宗咯巴——韓鍔皺了皺眉,伊吾之民在他到臨伊吾之前,也曾數次暴動。有幾次還險些成功,但自從宗咯巴到來之後,伊吾城就再也沒有發生過暴動了。韓鍔曾問過庫贊此中原因,庫贊答道:“因為如再暴動,他一定會……屠城!”

庫贊的面色一片陰郁。“雖然羌戎王天驕烏必汗曾下令:不許屠伊吾城,因為他身邊最寵愛的妃子就是伊吾人。但我們都知道,在宗咯巴手下,如再有暴動,他一定會屠城的。”

“我們伊吾人從來不怕一時的隱忍,只要那隱忍是有一個目標的。但我們也不想輕身試禍,滿城被屠。”

韓鍔當時皺眉道:“庫贊,你們……就沒想過要刺殺他?你一身修為不錯,雖與我中土技擊之術大是不同,但殊途同歸,當得上強悍二字。”

庫贊一搖頭:“他是塔爾寺出來的人,他的師父就是大金巴活佛。他是大金巴座下第三弟子,也是羌戎人中久負盛名的一個高手。其實他本是羌戎人,只是從小入吐谷渾學技,所以才取了個吐谷渾的名。我們伊吾城中,沒有勝得過他的高手。”韓鍔當時就心中一緊:大金巴?他此次出使之前也斷沒料到,會在西域一帶碰到如此多的高手。他沉吟道:“以你所見,他的一身修為較我如何?”庫贊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卻最終沒有說話,正是他的沉默更讓韓鍔憂心。他倒不只是自矜才技,要與那宗咯巴一較聲名,而是為,他此次謀定的突襲之計的重中之重卻也是靠他一身自幼修為而得的技擊之術與宗咯巴相爭。他前些日子為穩定居延局勢,曾屢次帶兵出擊襲殺周遭的羌戎遊騎,但相距五百裏遠的伊吾城駐守宗咯巴卻一直不為所動。故然他是為顧忌伊吾局勢,但這份鎮定就已不能不讓韓鍔動容。他在等什麽?他是不是知道,只要明年春開,羌戎右賢王大軍一到,居延城只怕就不日為齏粉矣?他擡頭看了眼面前的伊吾城,伊吾城是他所見過的塞外諸城裏最高的,城墻在夜色中黑峻峻的,如同一個鐵甕。

此城攻必難攻,但攻下來後,守豈非可以相當固守?韓鍔長吸了一口氣:這個伊吾,他必需拿下!

坎兒井就在伊吾城東南十五裏處。韓鍔到時,他的兩個屬下與坎兒井一帶冬季歇牧的伊吾城的一個部族首領霍延已商談得大致妥當。這個霍延,卻也是暗地裏力謀抗擊羌戎人的死士。韓鍔到了後,又與他把謀劃之計細商了一遍。他這一天都沒閑著,因為還有三處地方要去,也有兩三撥人馬要見,有好多事都要籌劃。他的時間不多,兵貴神速,出其不意,方能險勝。他與伊吾城的人為這一天都已準備了好久,有好多事已事先籌劃過,如今要做的,就是一一落到實處。

第二日,天剛黎明時,伊吾城頭的羌戎之兵就已發現:在城東南角那個樹葉已枯的密林後面,已悄無聲息地一夜之間多出了數百頂帳篷,那帳上俱都懸的是漢軍旗號。那營寨離城約有四裏許遠,又有密林之遮,不是很看得清。只覺得營舍儼然,軍旗端整。日頭正從東方噴薄而出,這是一個很晴朗的早晨,樹杪上還掛著一夜累積的寒氣。猛地,就聽到漢軍營中,響起了一大片密集的鼓聲。那鼓聲熱烈而急促,守城之人大驚,忙忙向上通報,宗咯巴也剛才起床,床上還有一個美麗的伊吾女子——這女子昨夜比平時似都要賣力氣些,逗引得宗咯巴幾乎折騰了一夜,此時精力松散,力倦神乏。聞報之後他倒沒大驚,只問了一句:“漢人的旗上什麽字號?”

報消息的人一愣,只覺宗咯巴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忙叫身邊的識得漢字的人再去看來。那人飛快地去了,一時返回,報道:“是‘宣撫使韓’與‘張掖防禦使盧’兩個旗號。”

宗咯巴的面色才有些變了。接著有人入報:“報、報、報,焉耆城前日已為漢軍所奪,具體情勢都還不清楚。”宗咯巴的臉色沉郁下來:韓鍔……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龍禁衛的驍勇短短三月之間已聲傳十五城不說,聲息不動的居然還把一向怯懦畏戰的張掖防禦使盧遇的脾下之兵搬了來。這個城,他們果要硬攻?

接著忽有兵士來報:“城西遠遠似有煙塵,因為太遠,卻看不清。城南沒有漢兵,卻有些伊吾附近牧民突然放著牛羊放到近城處掘草根吃了,徘徊不去,也不知是些什麽主意。看那些人的樣子,好像是當年漏網的叛民霍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