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居延獵 第九章 城高鐵甕橫強弩(第2/5頁)

韓鍔本不願如此虐殺,但當此危局,似乎只有此等殘酷才可駭住敵人,也才能盡量少殺傷些性命,院中人還是頭次見到有漢人如此悍猛。韓鍔並不停手,長劍帶鞘連擊,已一劍劍拍中院中羌戎之兵的琵琶骨。只聽一連串骨裂聲傳來,然後猛地騰身房頂,高喝道:“我是漢家天子使!首惡已誅,哈木兒身死。焉耆城父老,從此護城之責由我韓鍔掌控。”

他這邊一發動,那邊他留在城墻上的四個隨從已突出奇襲,殺了那羌戍守城頭領。就在焉耆兵士還在驚慌,不知是否抵抗之時,已從懷中掏出了漢軍旗幟,一掛就掛在了城頭高竿上。齊聲用胡語高叫:“漢天子使韓鍔已率兵入城。降者生,抗者死!”

焉耆城中軍民本來萎弱,這時不由怔怔旁觀著,仿佛這奪城之變竟與他們不相幹般。韓鍔那邊已肅清場中局勢,他一躍上馬,逼著那哈木兒身邊焉耆王派來陪侍的官吏帶領直向王宮奔去。進入王宮之時,焉耆王才聽到消息,還沒起身,正在寢宮中摟著妃子瑟瑟發抖。韓鍔當此緊急,也不顧避忌,直接闖入寢宮中。他安撫地拍拍焉耆王肩膀,溫言道:“王爺勿驚,羌戎之勢已除。王爺只要安撫官民,這焉耆一城自此重入我漢家保護。”

這一忙,整整一天也沒有消停,韓鍔放言他數百龍禁衛精兵就駐紮於城外。他所帶隨從俱是精幹之人,張百威、孟樺、先木兒,或明軍務,或解財賦,或通胡語,已俱都開始接手羌戎留下的與焉耆王打交道的事務。

其中張百威尤其是長安城“通武堂”中精擅技擊之術的高手。韓鍔這一整日卻都與焉耆王相伴,須臾不曾分開。他這麽做是為了控制城中之首,以防嘩變。那焉耆城本為商賈之城,久已羨慕居延城中商人自應漢家之召後,獨擅商旅之利。加上羌戎殘暴,搜求苛刻,對韓鍔奪城之舉在心中已是服膺。這時見他指揮若定,秋毫不犯,更是滿意。

韓鍔這一整天也沒閑著,時時和焉耆王接見官民中顯要者。以穩大局,以安民心。他們商定由商賈出錢,重裝軍備。張百威已受命統領焉耆城中千余兵士,這時得到韓鍔的確信,即傳出話來,要發錢考賞。他也有諸般與韓鍔早已商量好的事務要辦:重振焉耆城軍備,另驀士兵,修繕城池……

城中早已傳開了漢家天子使者的神勇果毅:九騎人馬,突襲入城,劍不出鞘,已殺得羌戎勇士哈木兒。一時城中多少百姓連呼“真主”之名。卻不知韓鍔此時正自心中憂急——奪取焉耆城在他此行中不過是一個小小開頭,真正艱難的事還在後面。

快要入夜時,焉耆王已安排下宿處要與他歇宿,韓鍔卻擺手道:“承情承情,不過,在下還另有要務,馬上要出城。”焉耆王面色一慌:如果韓鍔才來即走,那羌戎之人要復來的話怎生處理?以羌戎人之殘暴,他城中千余兵士根本抗不住他們久經沙場的百許精兵。只要城一遭陷,只怕接著就是滿城被屠——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韓鍔卻微笑道:“王爺勿驚,我此行最大的任務就是攻占伊吾城。此刻我對伊吾的圍城之勢已成,需要飛馬趕去,這兩日之內就要殺將奪城了。”

——伊吾城中,羌戎駐兵就有五百余,焉耆王心裏擔心的也正是這個伊吾城中的羌戎之兵。聽罷不由愕然道:“伊吾?”韓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錯,我此去就是要解決焉耆城胸腹之患。”他目光一凝:“我走之後,張百威兄就暫代焉耆城安撫使之責,孟樺兄處理軍需供給。先木兒本為昭武九姓之民,通達胡語,如有什麽事務,就請王爺通過先木兒通達辦理吧。”

這本是他早定好的方略,先突襲以得焉耆,再力戰而奪伊吾。否則短短三月內,他只怕萬難平定十五城。焉耆王見他似有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口。那韓鍔果留下張百威、孟樺與先木兒,帶領余下五騎,於入夜時分就已出城。出城時,走的六人與留守的三人互看了眼,雖表面言笑晏晏,但目光深處,卻極為沉重:都知道彼此責任之重,稍一失慎,只怕就身死事敗。張百威忽開聲高叫道:“男兒生不封侯身空老,如何覥顏鄉關道……”

一語叫罷,人人面上振奮之色突起——是呀,好男兒,生不封侯。以建功業,如何能潛忍以終,令此身空老?

他們彼此笑看一眼,韓鍔就帶著五騎隨從放馬而去。

伊吾多嬌女,居延滿富兒——在巴丹吉林沙漠的最西端,伊吾城就是以女子之美名傳一時的。伊吾的女子身材多高挑,面目秀麗,且善解歌舞。

韓鍔一夜疾馳之後,已到了伊吾城外。他獨坐在伊吾城外三裏許遠的那片樹林中,閉目小憩。一時想起這句話來,心中不由就回憶起所見過的一個伊吾女子的相貌——那還是在居延城,有一天難得有空,他與方檸騎馬緩轡回營。路上,見到一個酒樓窗內正有一個女子起舞。那女子邊跳邊歌,當時方檸就“呀”了一聲,指著那女子對韓鍔說:“伊吾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