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隴頭行(上) 第三章 楚妃堂上色殊眾(第2/4頁)

這樣的長相,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驚才艷羨”?

那人卻忽左手一張,已直向韓鍔撲來。

——“剔骨手!”韓鍔心裏忍不住暗叫了一聲,這世上真還有精於“剔骨手”的高手?他心下懷疑:不是說……十六年前,自衛子衿死後,“剔骨手”一脈絕技已在世上失傳了嗎?每說及此,就是師父當年也曾屢屢慨嘆的,道是天下從此又失一絕技。

衛子衿當年風華貫絕天下,據說,自他出道,技擊圈內,就不再有往日之諸如“江南、江北第一美人”之譽。因為,據說他長了一張就是女子見了也不由不自慚失色的臉。

可據說,才容雙絕的衛子衿,卻於十六年前就已死了的呀!

天下鎖喉擒拿之術無過於“剔骨手”,這話師父當年不只說過一次,但精擅這一門技擊之術的卻歷代乏有。當年,似乎僅有那個風姿爽秀,人稱“看殺衛玠”的衛子衿精擅此術。似乎師父他老人家曾與他遇見過,還合過手。似乎師父當時也曾在這“剔骨手”下失過手的,不過師父原不以手上功夫見長。據師父說,那‘剔骨手’,就是紫宸中的老大,號稱宇內第一高手的俞九闕也不敢輕視。論起指掌間的功夫,只怕稱得上天下獨步了。

韓鍔不敢怠慢,雙手一分,坐馬蹲襠,四平八穩地以一招“平開山門”相迎。他從來迎敵對戰,鋒銳相激,還從不曾如此被迫得全出守勢。如果不是太乙老人當年領教之後,驚為絕藝,苦思數年才有所悟。又傳給了韓鍔,突然遇襲之下,韓鍔也不知該以何招術來拆解這迅如奔電、錯骨分筋的“剔骨手”了。可惜師父當年的苦思之下所得的也僅此一招,說以後的變化就要看戰局了。

韓鍔這一招施出,卻與平常的“平開山門”略有不同,左右手一高一低,俱偏差了數寸。這一招卻是太乙老人苦思才得的,臨到對敵,韓鍔才服其妙用。可韓鍔突然一驚——那人在眼前飛來,怎麽風聲卻響自耳後?

他心裏大驚,猛地回頭,卻驚絕地發現:一條灰白的人影卻是在身後撲至,那一只枯瘦之手一閃間已映入他的眼睫,近不及寸!——那人原來不在他面前,原來居然是在他身後。韓鍔當時都不由愣住:這屋中居然還有陣勢!他適才正面所向,原來並非那人真人,而是一面鏡子,整整一面墻的鏡子!

在這十詫古圖與軌書大陣中,究竟何者為實,又何者為虛?韓鍔脖子上的冷汗漱簌而下,反應也已無及,他只覺耳後血脈一滯。通向腦中的血管已被那人按住,只要那指上稍稍用力,自己只怕馬上命喪傾刻!

可那人的手忽然停了下來,一雙深深的眼眶內的眼珠直直地盯著韓鍔,近不及寸,讓韓鍔除了他那一雙灰黑的眼,竟什麽也看不見了。

那人的手指卻在慢慢用力,似是要慢慢地折磨死韓鍔才是他整日荒居的一項娛樂。韓鍔心中嘆了口氣:好多次聽人說到過死,原來,死是這樣的……他的腦中卻似空空的,什麽也沒想,全沒有別人所說的要反思一生的景象。似乎死倒是一件極樂之事了——起碼,可以擺脫開所有他甩也甩不脫,盡又盡不到力的人世的糾葛。

就在那人再稍一用力就可以截斷他耳後頸上的動脈之時,那人手上的力忽松了,他瞥見韓鍔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銀戒。韓鍔只聽一片衣袂之風響起,一睜眼,那人已飛身而退,一退就躍回那邊的椅上,手中的戒指卻已被那人摘下。那椅子地處幽暗,加上那人有意自隱,迷離聲向,難怪韓鍔適才進門時沒有注意到。

那人直挺挺地坐在那把椅子上,後背卻傲然挺起,一改適才的委瑣自辱之態,竟似極為驕傲。只見他半晌無話,最後才道:“如果不是以鏡中幻象控你,剛才這一招,以你的應招,我也許殺不了你的。”

然後,他聲音一頓:“說吧,你是誰,你是應急下想出的那一招嗎?如果是,嘿嘿,你可以說是我在俞九闕之外見過的唯一高手了,說完了我再決定到底是不是還要殺你。”

他的頭一揚,似自我解釋道:“這怪不得我,你擅入芝蘭院,擅窺我隱秘,擅破十詫圖與軌書大陣。除了那送飯的瞎子,我早立誓,只要見過我本相的人,我是要見一個殺一個的。”

然後,他似有意似無意地說道:“……你的手上還有銀戒?那麽,你是新編的紫宸八宿中的人了?是……俞九闕讓你來的嗎?”

他這最後一句看似無意,但韓鍔卻覺得,他真正想問的卻正是這一句,至於別的倒像是虛話了。

韓鍔不慣謊話,只輕輕地搖了搖頭,似是說那一招不是自己應急而創。自己也不是紫宸七宿中人,更不是俞九闕派來的,你統統都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