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當年此處定三分

三人離了會館,已有恍若隔世之感。老陳仰望天際,但見藍天依舊、白雲如常,「舜天王街」一樣是人來人往,唯一不同的是口袋已空,心也茫然,渾身家當給歹徒拐騙一空,整整慘賠了十萬兩銀子。

此時崔風憲還躺在船上,等著眾人回去安頓,可船上的貨物黃金全不見了,卻該怎麽辦呢?老陳、老林相顧無言,想起日後的種種為難處,唯有淚千行。

崔軒亮還在擦著口水,回思方纔丈母娘的說話,不禁害羞低笑,道:「陳叔,方纔魏夫人和咱們說話時,你怎不提叔叔的名字啊?」老陳狂怒道:「提二爺的名字?你要我怎麽提?跟魏夫人說崔家生了個白癡兒子麽?少爺!你到底還想不想結這門親事啊?」崔軒亮皺眉道:「她……她很喜歡我啊,你們沒察覺麽?」老陳怒道:「她喜歡你?那你娶她啊!混蛋東西!『山東宋蓮香,誰見誰遭殃』,這般人物,你也敢和她打情罵俏?你要命不要啊!」崔軒亮咦了一聲,這才曉得丈母娘叫做「宋蓮香」,好像是個北方姑娘,無怪身材高挑、雙腿修長。尤其那雙眼兒又大又亮,像是會說話似的,讓人骨頭發酥。正想打探嶽母有何情史,卻見老陳目露兇光,真要殺人了,崔軒亮嚇了一跳,只得躲到老林背後,躡足而行。

老陳、老林垂頭喪氣,一路向島北走去,打算先回船上與二爺會合再說。堪堪走過了一個街口,崔軒亮聞得一陣香氣,只見路邊有不少攤子,全是賣吃食的,他吞了口饞涎,道:「陳叔,我肚子餓。」老陳暴怒道:「少爺!都火燒眉毛了!你還只顧著吃?你是豬麽?」崔軒亮皺眉道:「你兇什麽兇啊?不就是歹徒騙走了咱們的貨嗎?有啥大不了的啊?」老陳、老林見他闖了大禍,卻跟個沒事人似的,更是怒火陡生,痛斥道:「少爺!你可知那批貨值得多少錢?十萬兩白銀啊!你都不肉痛麽?」崔軒亮聳肩道:「有啥好痛的,等我娶了魏思妍以後,這煙島不就是我的地方了?那時我有嶽母、有老婆、還有好多的丫嬛,到時咱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在乎這區區十萬兩麽?」想到快活處,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了。

「少爺……」老林忽然長嘆一聲,道:「你跟我說,你姓什麽?」崔軒亮訝道:「我姓崔啊,你記不得了麽?」老林嘆道:「我記得,怕是少爺你自己記不得了吧。」崔軒亮皺眉道:「什麽啊,我自己的姓,為何會記不得?」老陳怒道:「你還敢說?想你是崔家唯一的血脈,自小深受二爺疼愛,如今卻日夜算計著魏家的財產,似你這般窩囊廢的行徑,難不成真是人家的招女婿麽?」

崔軒亮茫然道:「招女婿?那是什麽啊?」老陳狂怒道:「就是入贅啊!混蛋!你若想改名換姓,出賣祖宗,那便趁早說!大家不妨在此鳥獸散,我可不想看著你入贅魏家!成了一條死王八蛋哈巴狗、外帶窩囊廢!」「窩囊廢!」、「窩囊廢!」兩名老漢疾言厲色,每句話都是不留情面,崔軒亮給夾頭夾腦罵了一頓,不由眨了眨眼,卻也不知自己有何不對之處,忙道:「好啦,我……我保證不入贅就是了,你們別生氣嘛。

再說那個林思永不是說要幫咱們抓賊嗎?我看沒到傍晚,貨就給找回來了……」老陳罵道:「那要是貨沒回來呢?咱們該怎麽辦?」崔軒亮笑道:「那就多等兩天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老林怒道:「少爺!你閑我不閑啊!咱們現下一沒貨,二沒錢,可船上兄弟四十來張嘴,餐餐等著吃,你想怎麽辦?」崔軒亮喃喃地道:「要真沒辦法,那咱們回中原去吧……反正老家總有飯吃……」老陳怒道:「回中原?你想回去便回去麽?船上的清水呢?米呢?面呢?肉呢?咱們樣樣都缺啊!現下錢給你弄丟了,咱們拿什麽去買?難不成要去搶麽?」

那崔軒亮給數落了一頓,不由也火了,大聲道:「你們老是罵我!難道我真喜歡把貨弄丟麽?好!要搶劫是吧?本少爺第一個帶頭沖!」他心下難受,眼看不遠處站著幾名年輕少女,長相頗為可愛,便急急奔上前去,打算先劫財、後劫色,也好給大家做個榜樣。

「少爺!少爺!」兩名老漢大驚失色,趕忙將他抱住,慌道:「你又想幹什麽?你闖的禍還不夠麽?」崔軒亮搶劫不成,索性大哭了起來:「你們老是罵人,幹脆讓我死吧!那可趁你們的心了!」眼見路邊有棵大樹,便挺起腦袋,直沖而上,打算一頭撞死。直嚇得兩名老漢求爺爺、告奶奶,這才把他勸了下來。

三人當街拉扯,這個哭、那個叫,丟人現眼已極。老陳無可奈何,還是去買了琉球特產的香豬蹄,讓少爺品嘗品嘗,想來小祖宗吃飽喝足後,定會轉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