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章夢燼〔下〕(第2/3頁)

怪物嘔吐嘶叫間,屈灑扣住怪物後腦,躍起一擊,右掌掌鋒擦著尖牙直貫血盆大口,鉆喉仍進,沒至上臂方止。

掏腔之手攫住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收抓捏爆的瞬間,三只血蟻兀地發動。

魅影閃爍,殺意嚴寒。

掛在怪物口中的屈灑只來得及扭轉身軀,推借著怪物軀體擋住對面的白追,他的左掌全力封格也被陸無歸無孔不入的劍光牢牢鎖定身軀,竟是不知挨了多少劍,漫天散碎的白布殘片洋溢,好似一場豐年好大雪。高行天幾無聲息的劈斬在遭遇攔截之前,刀式驟然變化,反撩向天,恰恰挑上屈灑的大腿。得手之時,卻達不到往常割斷動脈造成致命傷的熟悉感覺,那從刀身傳回的力道一如上次般難以著力。

高行天眉毛緊皺,他瞧見屈灑身上纏附的繃帶殘破不蔽體,露出了包裹經年的軀幹肢體。但現出的部位卻與想象的不同,屈灑幹癟枯瘦的軀體看起來是模糊而朦朧的。這繃帶之下、軀體之上竟還貼著一層厚厚的半透明保護膜膚,因此即使那破損肉身依稀可見數處森森白骨、殷殷臟器,也依然固定完好生機不絕!

陽光透映半透明的膜膚,照見內底淤血瀲灩,這個淒厲的景象,入了高行天的眼,也入了陸無歸的眼。

“錚”!

輕響恍似斷弦,高、陸兩人心中都是莫名一顫。

怪物轟然倒下。

白追驟見屈灑的傷軀,惘然劍劍式大開,追逐勝機,徹底籠罩過去。

“錚”“錚”“錚”“錚”!

斷弦之聲連響,仿佛瞬間五十弦盡毀,然後爆發的景象超出了殺手們的想象。

千千萬萬的絲線從周覆屈灑傷軀的厚膜中爆裂分離。

屈灑像是一輪病態驕陽,透支最後的光熱。

絲線就是光芒。

如光箭般飛炸的利線近乎無堅不摧,皮膚、肌肉、骨骼、桌椅、鮮花、樹木、甚至鐵爐、陸無歸與白追的手中劍器都被刺穿。

三丈之內,沒有一個人、一件事物還是完好的。

場中最幸運的要數桑玉躡。她離得最遠,看得最真切,外加古樹做盾牌,雖在怪物倒斃的時候又損失了一只血蠱,元氣大傷,卻是反應極快,仍能提起真氣及時後掠,饒是如此,依然有四五道利線貫穿了她的肩臂。然而不等桑玉躡站定細觀,便又是分蠱連心,前創後患一齊發作,她似乎聽得到心血蠱母的悲鳴,胸口劇痛如刀絞,朱唇紅淌。

白追整個人僵在那裏,渾身上下盡被刺個密透,惘然劍式只展開了一半,堪堪抵到屈灑胸膛的長劍迸然碎裂,秋風牽扯,白追腳步趔趄,劍客如同一口掀開罩子的蒸屜,身體無一處不刹那血霧騰噴。

白追側身栽倒,漆紅了屈灑大半個身軀。

屈灑毫無保留的施展秘式“屍焰”,多年積養的半透明狀膜膚頓時大為損耗,薄余的僅能勉強覆體。臟器搏動欲出,血氣浴身,屈灑幽暗的眼睛卻一眨不眨,伸出的左掌直指陸無歸心脈,早有一股絲線沿指而出,擊碎防禦斷劍,紮進了年輕殺手的心口。

相對於其他高速飛離的焰絲,這是唯一一股首尾相連仍在掌握的。

相比白追的全數承受,陸無歸、高行天先有觀察,再生警覺,雖然來不及退走,但是各自采取了緊急的閃避措施。

尤其高行天,折腰刀強悍的材質和鍛造優勢在這一刻完全體現,疾速飆離的絲線敲擊著狂舞的刀體,只鑿出了淺淺的斑點,高行天持刀不僅護住了腦顱心臟等重要部位,而且手腳關節也沒有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血蟻全部中招,他算是重傷人中戰力折損最少的一個。

高行天緩緩執刀過肩,尋常的一個動作,鮮血便泵出體外,但他無比的沉靜與專注,費盡氣力外人難知的努力都處理的十分妥當自然,以至於看起來是如此的輕描淡寫。

有利的,不利的,沒有任何因素能夠幹擾到殺手的心境。

他的所有精氣神皆在恰與肩平的這一刀上。

他很虛弱,但屈灑更為虛弱。

以一敵四,仍暴起斃人,尚在巔峰就罷了,如今殘病之軀還要這般施為,需要付出何種代價?

不言而知。

那邊隔了丈許遠的陸無歸雙膝跪地,低垂著頭顱,濺溢的鮮血像是牛毛細雨,幾無聲息,但轉眼就濕潤了周身土壤。本來就身受重傷,此刻傷上加傷,屍焰貫心,刻意封閉的身體再難以適應殘酷的爭鬥。

年輕殺手血色盡失的嘴唇微微翕吐,這場激戰第一個主動吸氣的卻是陸無歸。

感應著束縛的鎖刃漸去,他顫抖著擡起左手,當機立斷,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悔恨,倏然回刺,插入心口。

七星截脈手!

某物被剝離,心臟幾乎停跳,此時它因外部強烈的刺激才再次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