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青天不下轎(第2/4頁)

金寒窗有些期期艾艾道:“問個人,你知不知道,姓容,容曼芙,小芙,容姐兒……”

他還想再找兩個詞形容,那孩子已經答道:“樓上,左轉,一直走,正數第七間。”

孩子用手指了個方向給金寒窗。

金寒窗點頭再道謝,上去了。

孩子收回目光,正視門口。

顧鐵心上任的隊伍未至,人群更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卻一點沒有好奇心,只是雙手不斷揮動。由於是個孩子,做什麽動作都狠青澀,大約只有老江湖才會聯想到這大約是激發暗器的動作吧。

金寒窗輕敲兩下門,靜待門前。

容曼芙自由之身卻還要身處玉荷樓,他不明白。金寒窗暗想,小芙是多麽純潔美麗的女子啊,找個人嫁了,相夫教子不是更好麽,為何還要在這汙穢之地繼續逗留呢?

內裏沒有動靜,樓外聲勢倒是浩大起來。

金寒窗欲舉手再敲。

眼前門兒“吱呀”一分,顯出一個身姿綽約的麗人。此女不像尋常青樓女子打扮得那麽花枝招展,清素卻依舊養眼,如同一個不期而至的驚喜答案。她見來客竟是金寒窗,美眸顫動,丹唇驚啟,伊立刻用手捂住嘴巴才沒喊出聲來。麗人一閃從屋內出來,合上了門。

容曼芙給金寒窗的印象還是如第一次偶逢那麽驚艷,金寒窗瞥見屋內尚有一個坐在窗邊拈子看棋的文士,想來兩人正在房中弈棋,便道:“小芙,不礙事吧。”

容曼芙薄嗔道:“那有礙事不礙事的說法。大恩人耶,你還敢來暮望城,你真的真的是不要命了!”

“我來問譚家的事情。”金寒窗知道旁言旁語一時半會說不完,上來他就直奔主題。

“你果然為了此事而來。可是怎麽向你說呢?唉。”容曼芙輕嘆口氣。

金寒窗沖動的道:“我知道你消息靈通,不論是誰,你只告訴我。欒祥光、欒照我都不懼,何況現在待罪之身。”

容曼芙見他情緒激動,一笑,可伊眼眶卻紅了,她沉重道:“好,我說與你聽,不過你先稍等我片刻……”

她話意一停回身進了香閨,歉然向那文士道:“先生,小芙有事離開片刻,這棋恐怕是弈不下去了,小女子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那文士拈著一顆黑子,對著棋盤目不轉睛道:“芙小姐起手幾子布的好局,我在此參詳參詳,小姐但去無妨。”

樓內空蕩,容曼芙仍嫌隔墻有耳,拉著金寒窗匆匆去了僻靜的後院。

樓外人聲鼎沸,喊叫之聲山呼海嘯。顧鐵心卻安坐轎內,不聞不問,三擡大轎連轎簾都不曾掀動。

青天不下轎。

這不盡人情的舉動讓暮望城百姓的情緒有些按捺不住了,不知是誰起得頭,呼喊的口號突由“青天”變成了“下轎”。

“下轎!”

“下轎!”

“下轎!”

民意如天意,這聲音像是砸地冰雹一般。街道兩旁的人部分開始往內裏擠靠,如果顧鐵心再不下轎,局勢將很難控制。暮望百姓一直盼著青天的到任,他們也一直聽聞、仰慕顧鐵心的親民風範,可如今青天就在眼前卻端出了偌大的架子,視民聲於無物。

趙獲表情也變嚴肅起來,他和前方的葉東風都小心翼翼,隨時提防突然的變化。與之相比,同樣兼有護備之責的欒照卻高坐樓上,倘若民情難控,沖撞了顧郡守,他也逃不了幹系,以欒照的身份、職責,本應在場下壓陣。可是,欒照看著逐漸焦急起來的趙獲,面上竟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同心街長愈兩百丈,寬近五丈,饒是如此也是難以容下不斷增多的圍觀百姓。護道的差役不敢懈怠,呼喝指劃,嚴防有人越界。

流光樓內有不少酒客也奔出觀望,他們一是想親睹顧青天的儀範,另一點則是躲避樓內的欒照。

正巧人群中一個年輕書生被人遮了視線,他踮起腳尖立足未穩之際,遽感有人在背後推了他一把,文弱書生一個趔趄,撞到左邊老者的頭,踩到前方大漢的腳,書生的手為了保持平衡,撲抓出去,卻雙手摸到了無比柔軟的存在。那老者“哎唷”一聲,痛的險些摔倒,那名婦女則驚叫連連,被踩中腳踝的大漢猛地轉身,肘部卻擊中身邊人肋下,那人痛叫一聲,跳倚後仰,推搡四周,怒罵開來。

連串反應,人浪瞬時一湧,不少人已經越界,差役既怒又驚,急忙阻止,猛然間,人群中就有一個纖弱的人影沖了出來。

眼疾手快的兵士伸臂去攔,但是晚了一步。

纖弱的人影搶跪在街心,她一雙素手攏袖高舉過頭,托起一紙訴狀,訴狀白紙裏依稀透著紅影,像是咬指寫就的血書。

一時之間兩邊差役手足無措,一馬當先的葉東風則勒住韁繩,整個隊伍瞬時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