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覆地又翻天(第2/7頁)

其實剛才,在混亂中封了皇帝穴道的不是遊凡鳳,而是花盡歡。他先點了皇帝的穴道,再在為他解穴時,順便按了一下,他的手法十分巧妙,只要皇帝一運轉真氣,奇經八脈馬上就會阻滯,不但內力喪失,而全身穴道也會自行被封。所以,趙長平剛才才說皇帝已中了他的招數了。

愣了半晌,皇帝神色慘然,但隨即就哈哈大笑了:“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只恨當年太手軟,沒早早翦除了你這個陰險狠毒的畜生!”

趙長平已無法自制:“陰險?狠毒?還不都是被父皇您給逼出來的?打從我懂事的那一天起,就沒見您拿正眼瞧過我一眼,更沒見您對我笑過。雖然我是您的皇長子,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可在您眼裏,我卻永遠也及不上那個王世子的一根小手指指尖!那個人算什麽?一個私養雜種!一個見不得人的野貨!可是,打小,他過的是什麽日子?錦衣玉食,高貴尊崇,起居服禦都像個皇帝,而我過的又是種什麽日子?殘羹剩飯,破衣爛衫,就像條被拋棄的野狗,不,就連野狗都不如!你為那個雜種請最好的師傅,找最好的寶劍,你聽聽,你都叫了他些什麽?年兒?嘿嘿,年兒,你什麽時候也這樣叫過我一聲?現在,你居然要讓那個野雜種來承繼帝位,亂我大宋的血統……”

“夠了!”皇帝厲聲打斷,“野雜種?到底誰才是野雜種?”皇帝斜睥面色突然陰晴不定的趙長平,“你以為,你還真是朕血統純正的皇長子?二十四年前,朕何以突然對你娘,那個淫賤的女人施以嚴懲?那是因為她不守婦節,穢亂宮闈,竟跟趙裕仁私會,生下了你這個野種!這事她瞞了朕整整五年,可畢竟紙包不住火,還是讓朕得知了真相,這才把她和你攆到了那間小破屋裏去,本打算第二天再行處置,可這賤人自覺羞愧,當夜就自縊了。這樣倒也好,省得朕再動手!你竟敢罵年兒是野種?你算什麽皇子?朕的長子?你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野種!”

趙長平怔在當地,面如死灰,良久,嘴角一牽,居然笑了:“天縱英明的父皇,直到今夜,直到現在,您才說出真相,就不嫌太遲了點兒嗎?其實,二十四年前的那天半夜,娘在吊死之前,就把什麽都告訴我了!我當然不是聖上您的親生兒子!趙裕仁,他才是我的親生父親!”

二十四年前,恐懼、無助、孤獨的趙長平就站在地下,看著萬氏解開裙帶,搭到房梁上,把脖子伸進了繩套裏。

在蹬倒那張凳子前,她拿那種鬼一樣的眼睛瞪著他,拿那種鬼一樣的聲音對他說:“平兒,你一定要記住娘的話!你不能讓娘白死,你一定要當太子,當皇帝!不然的話,娘就變成個厲鬼,夜夜都來找你!”

看著半空中母親的身體一來一回地晃悠,從那一刻起,趙長平就下定了決心:今生今世,無論受什麽樣的罪,用什麽樣的法子,自己也一定要聽娘的話,當太子,然後再當皇帝!

“真是可笑呀!趙裕仁的兒子做了父皇的皇長子,而父皇最心愛的兒子卻成了宸王世子。哈哈哈……”鴟梟般的笑聲隱隱傳到殿外階下,令所有等候的人聽了無不汗毛豎立。

皇帝凝視趙長平,一縷寒意從足底直躥全身:“原來,你早就知道真相!天哪!”他仰天痛呼,“朕好糊塗哪!當年竟會對一個五歲的小兒下不去手!養虎遺患,終於釀成了如今的這場巨禍!”

“巨禍?父皇您把兒臣看成什麽人了?兒臣怎會有父皇您說的那麽差勁?天下交給孩兒,父皇只管放一萬個心,兒臣自問有能力把我大宋的江山社稷治理得比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都更強盛富庶百倍。您在地底下只管好好兒地看著吧,兒臣會證明給您,還有這天底下所有的人看!”

“是嗎?”皇帝淒涼地笑了,“既然朕馬上就要龍馭上賓了,在撒手人寰之際,有一個請求,望朕的皇長子,明日一早的嗣皇帝能夠允準。”

趙長平一愕,在他的記憶裏,皇帝還從未這樣低聲下氣地求過誰。他以為皇帝是想與尹梅意合葬,他當即擡出祖制禮法一口回絕了。尹梅意將與趙裕仁合葬一穴,而皇帝會和馬上被迫封為文德皇後的萬氏同葬。趙長平佩服極了自己,不是天縱英明,怎麽能有這麽妥帖的處置?報復竟能帶來這麽痛快舒暢的感覺,他渾身熱血奔湧,飄飄欲仙,等著欣賞皇帝痛苦絕望的表情。

但皇帝的表情非常平靜,甚至可說是漠然,他的請求,竟是讓趙長平一索子絞死趙長安,給他一個痛快的死法。

趙長平一愣,盯視皇帝,神氣極其古怪,片刻之後,“哈哈哈”捧腹大笑,似聽到了天底下最最滑稽的笑話:“一索子絞了他?”他笑出了眼淚,“我被他折磨了這麽多年,天天吃不下,睡不好,今天好容易老天開眼,教他落在了我手裏,父皇您……您卻要兒臣一索子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