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悲淒少時君(第4/5頁)

皇子的聲音低得像哼:“狗崽子不餓!”

“不餓?昨兒晚,你小子當我沒瞧見?不知誰扔在旮旯角,已黴得快爛的一個梨核你都吃下去了,現在倒又不餓?”

“吃不吃?再不吃,可別怪爺爺要動手了!到時吃屎不說,爺爺還要請你小子拿大梁,讓你小子松活松活筋骨,輕快輕快!”

不知“拿大梁”是什麽整治人的法子,皇子頓時哭了:“好……狗崽子現在就吃。”說著,真挖了一點屎填到嘴裏。晏荷影、晏雲孝均覺腹中一陣翻湧,而趙長安則雙手抱頭,全身顫抖。

“你小子倒是快點啊?”一太監飛起一腳,踹中皇子,他一個合撲,臉正埋在了屎上!蕭絢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出手就點中五個太監的穴道,跟著就想殺了他們。可臉上糊滿了屎的皇子卻撲到她跟前,連連磕頭:“姑姑,姑姑,不能殺呀!他們要是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

沒想到他年紀不大,人卻聰明,蕭絢想了想,替五個太監解了穴道,但在解穴時暗下陰勁,震裂了五人肝脾,等過上六七天,五人才會陸陸續續地腹痛而死,這樣就不會有人把他們的死跟這個皇子扯一塊了。

攆走五個太監,拿絲巾勉強擦凈小皇子的臉,蕭絢問:“你是幾皇子?怎麽會被這幾條狗欺負?”

皇子當時就哭了。好多年後,他告訴蕭絢,當時之所以哭,是因為自從娘死後,除了他九歲時,那個差點凍死了他的大雪天,一個偶然路過救了他的“小爺”外,就再沒人這麽好聲好氣地待過他了。那個照護了他兩年多的“小爺”,在這兩年中天天派人送吃食和衣被來給他,並護著他,使他不受官監欺辱。但三天前,不知怎麽,他就不再派人送食物來這宮裏。剛剛聽了太監的嘲罵,他才知道,他現已不在宮裏了。

他對蕭絢說:“姑姑,我是皇長子,是當今皇上的親生兒子。”

先還以為,他是死了好幾年的先帝的兒子,既失靠山,又不得現在皇帝的寵愛,才會被宮監欺辱,可萬沒料到,當今皇帝的皇長子,以後很可能成為皇太子的皇長子,也會受到這種連旁人都看不下去的虐待!

“阿平當時哭得那個慘,把我也弄哭了,我們在這哭,就聽著一墻之隔的大明殿正鐘鼓禮罄地大肆折騰,這場八千多人參加的慶典,足足鬧騰了一個早上才算完。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皇帝正在為一個王世子,他的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養兒子,一個剛滿八歲的小雜種舉行成人冠禮,用的是太子的全套儀注,反而阿平,直到今天,皇帝也沒為他行過冠禮!”蕭絢怨毒的目光投向面肌早已扭曲的趙長安,“阿平那麽悲慘的遭遇,難道不都是拜你所賜嗎?要不是對你存有私心,皇帝怎會把那麽乖巧、懂事、聰明的阿平從五歲起,就禁錮在又小又臟、又臭又冷、又黑又黴的破房子中,任由尊貴的皇長子被那些下賤得狗都不如的奴才侮辱欺負?也是阿平得上天護佑,體格又健壯,不然的話,早被折磨死了!”

晏荷影、晏雲孝聽呆了:沒想到,金碧輝煌的皇宮中,竟還發生過這麽淒慘的事情!想想看,一個幼小稚弱、孤淒無助的孩子,天天忍受那些令人發指的淩辱和折磨,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晏雲孝鼻酸了,晏荷影更流下淚來,兄妹倆對趙長平、蕭絢的痛恨之心,不覺間也淡了許多。

“從那以後,我就成了阿平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依靠,我為打聽遊凡鳳四處奔波,隔三差五的,才能溜進宮去看看阿平。皇宮大內,宮禁森嚴,趕上時機不湊巧了,有時一月倆月的進不去也是常事。好在從那五個小太監莫名其妙地腹痛死了以後,宮裏都傳言是因他們冒犯皇長子,上天降罪,所以阿平的飯食雖仍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卻不大有人敢欺負他了。”

“東京居,大不易。我要養自己和子青,現在還加上個阿平,不管怎麽節衣縮食,銀子也不夠使。好在我還會武功,管不了許多了,我就時不時地打家劫舍一回,來維持三人的生計,還要給這個陸擎天銀子,好讓他供我使喚。說來真是可笑,你們大宋的皇長子,倒要我一個遼國的二公主靠殺人搶人來養活!”

“當然,若僅只是養活阿平,倒也不難,只要帶他離開那個肮臟惡心的地方,隨便找個去處,也肯定比呆在裏面強百倍。可當我說要帶他離開皇宮,到外面去過好日子時,沒想到,才十一歲的孩兒就那麽有主意和決斷。他斬釘截鐵地對我說:‘不,姊媽,我要留在這兒,哪也不去!我是大宋的皇長子,祖宗家法最有資格做皇太子的人,只要守在這兒,總有出頭的一天。可要走了,就永遠只能當一個下賤的平民了!姊媽,我曉得,你為了養我,帶吃食來給我,非常辛苦,你也很難。姊媽要實在為難,那以後就莫再進宮,也不用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