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費盡移山力(第4/5頁)

不知過了多久,已站得雙足脹痛的宸王宮眾侍衛忍不住躬身上前,輕聲催促:“殿下,要不要備轎回宮?”

“呃?”被這一聲輕喚驚得渾身一震的趙長安擡起失神的眼睛,看了看暗雲低垂的天邊,一群呱呱盤旋的寒鴉,“不,不回宮,我……我要去城外的大興善寺。”

他信從佛理,平日隔三岔五的,便會去寺中與住持參禪論經、頤養心性。今天,才跨進寺門,他便瞥見一位白衣老僧自大雄寶殿的壁角匆匆掩身而過。

“這位師父是誰?”他問迎上來正合十為禮的大興善寺住持清遠。

“哦,這位師兄是竹隱寺的法空大師。再過兩月,就是今上的萬壽節了,聖上特地請他來,駐錫寒寺,為宮中講經說法,宣揚大德。”清遠小心打量他雪白的臉色和恍惚的眼神,“今天世子殿下怎麽會來?聽說剛才……”

“我……我心裏亂得很,只想來大師您這兒靜一靜!”

晏荷影在三更天、睡夢中,就被一陣急促的低喚驚醒了。她不睜眼,只問:“什麽事?”

門外的宮女答:“宮外面來了兩個人,說有緊急的事情,要請郡主馬上出去一趟。其中一個自稱姓任,叫雲。”她一個激靈,翻身坐起:“快,拿衣裳來。”那天在碧雲精舍,她與張涵、晏雲仁約定,晏雲仁化名任雲,遇有任何事情,可隨時來宸王宮找她。

今天是“處死”七人的日子,三哥天不亮的趕了來,有什麽事?難道……是營救的計劃上又有什麽變動?還是……七人已經得救,三哥是趕來報喜的?可……時辰對不上呀?動手救人的時辰是巳時正刻,此時才寅時三刻,這是怎麽回事?就這樣想著,也不梳洗,她自己隨手挽了個四合如意髻,拿根金釵一別,就在漆黑一團的夜色中,由四名提宮燈的宮女陪著出了永泰宮,一路疾行,只半盞茶的工夫,就出了王宮的西側門——弘德門。

刺骨的寒風中,影影綽綽地,只見晏雲仁正焦灼不安地來回踱步,一見她出來,面色凝重地說了句:“上車!”她這才發覺,在宮門左側一個陰暗的角落裏,隱著一輛四馬拉的大車。她回頭,吩咐宮門內的宮女、侍衛先回,自己有事要辦。言畢,也不管這番托辭是否得體,隨晏雲仁上車,跨轅的車夫一抖韁繩,車立刻躥進了墨汁樣的夜色裏。

“三哥,你怎麽穿成這樣?”此時的晏雲仁頭挽道髻,用支牛角簪別住,身上一件拖拖沓沓的灰色道袍,手中還執了柄拂塵,竟成了個道士。

晏雲仁眼中混合著悲憤和痛恨:“荷官,出事了!那個畜生,設的好奸計,把我們全賣了!”

“哥,你在說什麽?怎麽我聽不懂?”看著他鐵青的臉色,晏荷影慌了神,“現在我們去哪兒?”

“出城,逃走,從北門出去,張堂主已買通了守城門的佐官,為我們留了路。”

“三哥,究竟出了什麽事,我們要逃走?那上官輕寒七人,還有……還有趙長安,他們怎麽辦?”

“別提那畜生!”晏雲仁一聲怒吼,旋即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靜夜中太響,遂壓低了聲調,“荷官,一時半刻的也說不清楚,等出了城,我再慢慢告訴你!”

晏荷影浮起了一絲不祥之感:“哥,莫非,他臨時變卦,不想救人了?”

“哈哈,豈止是不想救?他根本從一開始起就設了一個大圈套,要將我們一網打盡。”

“你……你怎麽這樣說?你……你要是不說個清楚明白,我就不跟你走了!”

“唉!荷官,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對那個王八蛋所說的一切照單全收,一點兒戒心都沒有?你曉不曉得,今夜二更突然來了三千多禁軍,由順天府尹和九門提督領著,把整個碧雲精舍團團圍住,要緝拿裏面的所有人!”

晏荷影大驚:“哎呀,那寧大哥和張堂主……”

“放心,致遠弟壓根兒就不在城裏,張堂主他們也早走了!致遠弟現在泰山,根本就沒來東京!”

“你,你們……”晏荷影完全蒙了。

說話間,車已出了東京北門。晏雲仁了解小妹,要是不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向她說清楚了,以她的脾氣,真能立刻急出病來。且早些將趙長安陰險狠毒的為人告訴了她,也能讓她早些死了對他的一片癡心妄想。於是他一掀車簾,吩咐趕馬的葉高找個僻靜處停一下。

城外山巒起伏,林木繁茂,很快車就停在一處人跡不至、樹掩石遮處,待兄妹倆下車,葉高拴好馬,然後遠遠地尋了塊大石蹲在上面,警覺地四下張望。

“荷官.其實從一開始起,張堂主就沒打算相信那畜生的一字半句,更沒通傳致遠弟來人這個‘救人’的圈套。你想想看,世上哪有這種人?人家要殺他,還差點兒就得了手,他卻殫精竭慮地冒著絕大的風險去營救?天底下,有過這麽荒謬的人,這麽荒唐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