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劍影驚禁苑(第3/8頁)

趙長安款步上階,到丹墀正中跪倒:“宸王世子長安覲見皇上,恭請聖安。”皇帝連聲道:“起來,快起來。”他才立起,又側身向趙長平拜倒:“臣恭祝太子殿下萬福金安,千歲千千歲!”

當他向趙長平跪拜時,皇帝眼中掠過一絲不快。等他起身後,皇帝打量了一下他的衣著:“怎麽又穿了這麽一身來?”命待立一旁的執事太監,“帶世子到偏殿更衣,把朕那一套新做的白袍給他換上。”

趙長安方待婉拒,皇帝一揮手,不容置疑:“快去,朕已等了你好久了。”趙長安只得隨兩太監去了。少頃回來,他已換了一身雪白的緙絲袍,上繡雲氣寶相萬壽對龍紋和金龍淩波圖案,被滿苑的黃葉、黃衣一襯,越發顯得他光彩奪目。

皇帝滿意地微笑,招手:“過來,讓朕瞧瞧,這次出去,怎麽瘦了這許多,也黑了這許多?”待他到近前,皇帝一把將他拉坐在禦座上。他似是早習慣了這種特殊的恩寵,只低了頭,面無表情。而晏荷影卻見趙長平眼中迅疾地閃過了一絲怨毒,但因禦前個個垂首,故余人並未瞧見。她看了看禦座上並坐的二人,不禁想:皇帝對他倒更像個父親,而他這身衣著坐在上面,倒比趙長平更像個備位東宮的儲君。

這時,一隊隊太監、宮女捧著托盤魚貫而入,各式果品美點流水般呈了上來。趙長安趁機輕輕脫出被握著的手,站起躬身:“臣不敢逾越尊制,還是回到臣座位上去的好。”皇帝亦不勉強,笑道:“去吧。”趙長安方退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皇帝笑問:“你已見過宸王太後了?”

趙長安忙起身:“見過了。臣的母後托賴皇上的恩典,一切安好,另……”他躊躇了一下,“臣還有一事啟奏皇上。”他離案,跪在明黃繡花長條錦絨萬壽紋地毯上,“臣此次回宮,內府總管稟告臣,皇上日前又賞了臣一百名宮女,撥在長生殿使喚。但臣的寢宮中仆役已足敷使用,臣只懇請皇上,收回聖命,皇上的無上恩典,臣已銘感於心。”

皇帝揶揄道:“哦?你是怕增加開支嗎?她們的例銀,朕已吩咐由三司使開支。朕增加你寢宮宮女的數目,你應該明白朕的心意,每次征選宮女,民間均惶恐不安,倒是這次卻出奇地順利。這一百人中,倒有六七十人是自薦來的。朕已看過了,個個都出色,特別是那個江南才女江雪舫更是出類拔萃。”他笑吟吟地道,“你的王宮那麽大,多些人也熱鬧些。此事勿庸再議,綸言如汗,朕的聖命豈是能隨意收回的?”趙長安只得怏怏起身,一擡頭,就見一雙妙目正盯著自己,他心中似被柄快刀狠狠地剮了一下。他側目回到座位,不敢再擡頭,只一心一意地喝面前的一盅碧羅霜。晏荷影心中亦是又酸又苦,卻無論如何恨不起來。她挾了枚春餅入口,但覺苦澀不堪,難以下咽。聽皇帝命趙長安說幾件他此次出京遇見的奇人怪事,讓他和眾皇親國戚聽聽。趙長安強笑,道是沒什麽可說的。

“怎會沒什麽可說的?”卻是趙長平大聲接口,他恭謹地側對皇帝,“這次宸王世子在西夏的歡樂宮,迎戰當年武林的六大高手之一,萬悲狂人——肖一慟。這一戰打得那叫慘哪!世子跟肖一慟大戰了三百回合,最後用月下折梅劍法中的一招‘幾生修得到梅花’震碎了一慟劍,又用緣滅劍指住肖一慟的喉嚨,結果他沒辦法,只好自殺。”

“哦?是嗎?”直至此刻,皇帝始為他現出了一絲笑意,“那一役,朕倒也曾聽人說起過,可總語焉不詳,看來,你倒是清楚的了?”

趙長平滿面堆歡:“兒臣不才,倒還曉得些……”遂口說指畫、大肆渲染起來。他口才本就不差,且歡樂宮一役確實驚險詭奇,又是正當花樣年華、浮蕩風騷的皇太後,又是武功卓絕、當今之世的兩大高手,又是上百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一時眾皇親國戚、貴婦嬪妃皆聽得目迷神離。

唯趙長安低頭,喝著杯中早已喝凈了的碧羅霜。但他仍能感覺到對面西邊座位上,有一縷比肖一慟的劍氣還要鋒利,比肖一慟的內勁還要追人的目光,狠狠地刺紮在自己身上,使得他人口的甜霜全成了毒藥,又成了比醋還要酸的劣酒,真正痛斷肝腸,酸倒了心肺。

趙長平講到沒藏太後要與趙長安成婚、共掌西夏朝政的一段,皇帝不禁笑罵:“呸!賊酋婦,做的什麽白日大夢!朕好容易造就的世子,是這麽輕易就讓她得了去的嗎?”晏荷影見趙長安從進來,便正眼都不瞅自己一眼,只是好整以暇地品嘗美點,臉上一副似笑非笑、懶散適意的樣子,她心中一陣陣地刺痛,暗暗自責:像你這樣心癡意軟,何日才能手刃此敵,為爹爹、二哥報仇?你,你應該恨他才對呀!但不知為何,無論醒著,或是在夢中,她心裏,就只有一個人的影子!一個倔強、高傲、俊朗、飄逸,而又隨時帶著一絲笑意在眼角唇邊,笑著的人的影子——趙長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