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誑語戲昭陽(第3/6頁)

爽朗的長笑聲中,老者一拗他雙腕,往裏一掰,緊接著輕一托他雙肘下一寸處,“嗷!”那一大碗燙死人的湯,便結結實實地,全由安同誠雙手端著,罩在了自己臉上。

僅兔起鶻落的一瞬間,三人俱臉紅皮腫。而最慘的還是杜雄,他臉上除了像柳隨風、安同誠一樣起了幾個鼓突的大水泡外,前胸衣襟還被燎出了一個大洞,露出裏面已焦黑的皮肉。三人見勢頭不對,發一聲喊,連滾帶爬地逃出門,搶上馬車,疾揮鞭,已往來路飛馳而去。

老者也不追趕,回頭,神色古怪地盯視如坐針氈的趙長安。而召公子眼睛像小刷子一樣在趙長安臉上刷來刷去,神情亦非常奇異,像是要笑,又在用力忍住。

老者上下左右、來來回回地打量趙長安,問道:“這位……咳咳……少爺,怎麽老夫瞧你,越瞧越眼熟?俺們倆個,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趙長安一臉茫然:“沒有啊!老英雄高姓大名?卿某今天得識老英雄,真正三生有幸!”

“老夫是四海會的章強東。”章強東偏頭,左看看他,右瞧瞧他,上望望他,下瞅瞅他,“咦?不對!不對,不對!怎麽老夫越看越覺得卿少爺你像一個人?”趙長安被那咄咄逼人的眼光看得渾身發毛,被那一針見血的話說得頭皮發硬:“像誰?”

“俺家少掌門一個多月前,在遼國結拜的一個兄弟!”

一聽此言,趙長安神色立刻變了,變得悲憤萬分:“章老英雄定是認錯人了,一個多月前,我正在冀北,我卿家全族老少八十六口人,一夜間被姓趙的大魔頭殺盡斬絕,幸虧我去拜訪一位好友,留宿在他家中,才逃過了那一劫!”

召公子托著腮幫坐在旁邊,饒有興味地打量他,此時聽他咬牙切齒地這樣說,不禁一愕,盯著他滴溜溜亂轉的眼珠,竭盡全力才勉強忍住了笑聲。

章強東悚然動容:“被滅滿門的冀北卿家,還有你一個幸存的?”趙長安傷心欲絕:“是,晚輩賤名如水,是卿雲天的外侄。”

“嘻嘻嘻……卿大公子,那夜你卿家全族被殺,你又不在場,怎麽那麽肯定,那八十六口人就一定是被那個大魔頭殺的?”

瞪一眼笑靨如花的召公子,趙長安沒好氣地道:“第二天我回家,發現全家人除大哥外,全都死了,大哥斷斷續續地告訴我,兇手是一個衣白袍、發金冠的美少年,少年自稱本宮,而他的那些幫兇,都叫他世子殿下。”

召公子繼續忍著笑,問道:“興許是有歹人在冒充趙長安的名頭呢?”

“可緣滅劍總不能冒充吧?”趙長安見他居然一心回護不共戴天的“仇人”,為趙長安說話,“氣忿”已極。召公子不以為忤:“哦?卿大公子怎麽知道,那個姓趙的使的劍就一定是緣滅?”

“因為,我大哥的傷口一直止不了血,敷金瘡藥、止血散、生肌粉都不管用……”聽他越說越不像話了,召公子索性不再打岔,倒要聽聽,他還會有什麽鬼話編出來。

“……我埋葬了家人後,就發毒誓,一天不親手殺了那個大魔頭,就一天不回故裏……”

“那……”召公子忍不住又插話,“你怎麽會在這兒?為什麽不去東京,找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大畜生,報那血海深仇?”

趙長安被堵得氣結,章強東也覺得過分了,但他拙於言詞,卻不知該如何讓召公子閉嘴。

趙長安氣呼呼地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沒去東京?六天前,我就趕到東京城了。我一打聽,得知他當晚在城外十裏的大興善寺駐駕,我乘夜潛進寺內,把他堵在了被窩裏……”

召公子拍手笑道:“畦!太好了!好在你大仇得報,血恨得消,可以榮歸故裏了呀!”

“你……”趙長安又狠狠地瞪了他一大眼,簡直要發瘋了。

召公子拼命忍笑:“怎麽了?莫非……卿大公子你手起劍落,一劍結果了那個大壞蛋的狗命,還不好嗎?”他又斜眼瞥了瞥對方已發白的臉色,“咦?卿大公子,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對頭呀?是不是……嗯……哦!我明白了,卿大公子之所以大仇得報,仍一臉的國破家亡之色,是因為你一劍就殺了那個大惡賊,又是在他的睡夢中,令這個惡貫滿盈的大壞蛋死得太舒服、太便宜了。是以現在卿大公子越思越悔、越想越恨,恨為什麽不先刺足他八十六劍,就讓他死了?卻讓他死得又安逸、又舒服、又痛快、又過癮,我猜得倒是對也不對呀?”

他好不容易才將這一串話一口氣說完,已是笑趴在桌上。

章強東已雙眉緊皺,此時見卿如水面色發青,上下牙“咯吱咯吱”暴響,一副恨不能一腳就把召公子踹到爪哇國去的樣子,連忙排解:“卿家少爺,你莫往心裏面去,俺家公子從來就是這麽個喜性兒,你莫跟他一般見識,不值當。”趙長安悻悻地哼了一聲,章強東忙岔開話頭:“那卿家少爺當時殺了趙長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