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漠極樂宮(第4/6頁)

他說一句,子青寫一句,待他說完,子青也寫完了。他踱過去一看,字跡與原作毫無二致,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封假信。

待墨跡幹透,子青折好書簡,放入信封中,再將口封好,遞給他。他將信放入懷裏,看看窗外,早已月上中天,於是伸了個懶腰道:“呵……夜深了,我們也該歇息了。”

子青的心頓時突突亂跳,偷眼一瞥,見他打開行李,取出一襲大袖衫,不禁奇怪地想:快睡覺了,他還要換衣衫?卻見他走到窗前,將一張椅子拼到另一張靠椅前,坐下,雙腿擱在椅上,往後一靠,手一揚,覆上大袖衫,愜意地嘆了口氣:“子青姑娘也早些安歇了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說完合上雙眼。

子青這才反應過來,他要在硬木椅中坐上一夜!她不覺暗愧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臉上發熱,支吾道:“公子,這……怎麽可以?怎麽能睡?”

他聞著眼道:“怎麽不可以?怎麽不能睡?別再說了,我早乏了。”她情知再爭也沒用,只得吹滅燭火,和衣上床。雖然困乏,但她心中卻有無數個念頭在此起彼伏,許久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但睡不踏實,倏忽一個念頭過來,她當即驚醒,還涼嗖嗖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側臉,卻見不知何時,趙長安已披衣佇立窗前,望著夜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明月發呆。她輕聲問道:“公子睡不著?在想事情嗎?”

他搖搖頭,悵惘以應:“只是……心裏有些難受罷了。子青姑娘也沒睡著?”看著他那落落寡歡的樣子,不知為何,子青的心也是一酸。她急欲擺脫這傷感的氣氛,忙道:“要不,公子,奴婢給您唱支曲子吧?不定聽了曲子,公子一開心,就能睡著了。”

趙長安被這孩子氣的話逗笑了,自己的愁苦,豈是這麽容易就消解的?但他不願拂了她的好意,遂點點頭,問她要唱支什麽曲子。子青倚在床頭,想了想道:“奴婢就唱支奴婢家鄉的《采蓮曲》吧!”說完,輕啟朱唇,曼聲歌道:

“棹歌一曲過南塘,驚起葉底睡鴛鴦。青青蓮子送與哥,哥知奴家把誰盼?盼得花殘葉也落,盼得塵滿合歡床。盼得青絲做白發,盼得清淚滿南塘……”

歌聲婉轉幽怨,引人情思,趙長安癡了,呆望如水月華,喃喃道:“盼得青絲做白發,盼得清淚滿南塘……只是不知,荷影現在在做什麽?她有沒有像我想著她一樣地想著我?”

趙長安卻不知,此刻的金城內,月華如水,撩人愁思。晏荷影倚在床頭,也望著皎潔的明月,萬般愁悵。

“怎麽還沒睡?”突兀的聲音響起,她一驚,回首,見床邊不知何時,已影影綽綽地多了一個人,正含笑望著自己。晏荷影吃驚地道:“太子殿下,您……您怎麽來了?”

“因為,本宮跟姑娘你一樣,也想找點兒樂子呀!”趙長平一邊輕佻地調笑著,一邊腳步移動,向床前靠了過來。晏荷影又怕又怒,叱令他停步,不然她就要喊人了。“喊人?”趙長平失笑,顯然覺得她癡傻,“那些人都是本宮的奴才,你卻是要喊誰?”

情急中,晏荷影直言自己並不喜歡他。“哦?”趙長平眯了眼,反問道,“不喜歡?不喜歡,那今天早上,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你怎麽那麽騷情地跟本宮發嗲?莫非……你的種種浪樣兒,都是做給另一個人看的?”晏荷影咬牙道:“你……滾出去!不然……”話未完,已被趙長平抱了個滿懷:“大美人兒,現在不喜歡不要緊……”將死命掙紮的她按倒,口喘粗氣地道,“等下開葷以後,你別死皮賴臉地纏著本宮‘還要’就行了……”

晏荷影側頭,熱烘烘的嘴巴按在了她的脖頸上,一股令人欲醉的香澤直撲趙長平的鼻孔,頓時,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騰開一只手,去撕那薄薄的中衣。

忽然,雪亮的一道光在黑暗中閃過,這光如此清寒明澈,如夏夜劃過長空的一顆流星。

刀光!他大驚,本能地往後疾閃,饒是如此,左肩仍被割傷了。惶急中他不覺疼痛,只是覺得涼涼的,淡淡的,如一聲午夜不寐時無人聽得見的嘆息。

“撲通!”他栽翻地下。捂著傷口,他驚怒咆哮:“賤貨,敢行刺?作死啊你?”

晏荷影手持明亮如水、不沾一絲血漬的緣起小刀,清淚奪眶而出:“我……怎敢行刺太子殿下?可婚姻大事,豈可草率?太子殿下要是真心喜歡我,那就更應該尊重我才是,豈能……豈能深更半夜的,做這種事情?”

趙長平面肌抽搐,怒道:“你心裏面,根本就還在想著那個人!他有什麽好?莫非,你還在喜歡一個殺你爹的畜生?”她拼命搖頭,堅決否認他的話,咬牙切齒地賭咒發誓,要親手殺死趙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