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歸逢巨變(第2/6頁)

她正驚疑不定,見尹延年已轉身,往洞口慢慢行來,他腳步遲滯沉重,似拖著千鈞物事。她忙迎上去,見他面色發白,極其難看。

他擡頭,見她滿面驚惶,一怔,方悟是自己的臉色嚇著了她,連忙安撫她,道是一群漁夫湊巧來此,剛才已答應他,等下他們走時就順便帶他倆一起回中原。

未待他說完,她如聞噩耗,霎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尹延年一把扶住她,滿面驚憂地問道:“荷影,你怎麽啦?”她定了定神,搖頭,渾身發軟,道:“尹郎,我,我們……”想說,我們不要回去,好麽?但話出口卻成了:“我們真的要離開這兒,回……回去嗎?”

尹延年避開那雙盈盈欲泣的眼睛,低應道:“是!”

良久,聽不到回答,他強忍難當的痛楚,擡頭見她正癡癡地凝視著自己,那模樣,仿佛只要眨一眨眼,自己便會立刻從這個世上消失不見了。她淒然落淚,哽咽道:“尹郎,回去了……我……就又是寧家的人了?”他喉中哽咽,不能回答。

海風拂過,雖是盛夏,卻帶來了一陣徹骨的寒意。這寒冷吹進二人的骨髓之中、心海深處,一時二人竟都不知自己身處何方,此是何世!淚眼相對,都望見了對方瞳仁中的絕望、不甘,而又無可奈何。

良久,晏荷影萬分艱難地放手,道:“你……叫他們稍等一下,我……去收拾收拾。”

尹延年茫然道:“荷影?”晏荷影轉頭,極是艱難地道:“尹公。子……還是叫我……晏姑娘……更……好一些。”疾步回洞,卻不見尹延年眼中也是深入骨髓的哀慟。

沒拿什麽物事,二人就來到海邊。眾漁人忙迎上前來,漁老大姓華,雖人到中年,卻英俊出眾,風度翩翩,談吐亦甚是文雅得體,令人油然而生出好感。而令晏荷影印象最深的,則是他左眉尖上的那顆朱砂紅痣。

登船離島,一路回去,中途也沒停下捕魚。華老大說是出海日久,恐家中的妻兒惦念,是以日夜兼程,僅只三天,船便到了一個名喚川頭的大碼頭。

尹延年付了船資,謝過華老大,與晏荷影來到緊挨碼頭的大鎮內。在靜謐、安閑的無人小島上待了四個多月,現又身處這人流如潮的市集之中,二人均覺吵鬧喧囂不堪,便是路旁小販的吆喝聲,亦如打雷一般刺耳。

二人先到沽衣店,買了兩套書生長衫。在船上華老大倒是拿了兩身漁人的衣裳給二人換過了,晏荷影也把那張假面又覆回了臉上。現上岸後仍著漁裝,二人均感不自在。之後,二人尋了家客店,要了兩間客房。

晏荷影在房內仔細梳洗了一番,又換了裝束。望著銅鏡中自己細眼方巾的樣子,想起自上船後,尹延年便處處回避自己,話更幾乎不說,再想想數月來的遭遇,頗有夢幻之感。正發怔,有人輕叩房門,啟扉一看,是店夥計受尹延年之托,催請她到前面的酒樓上用飯。

晏荷影匆匆下樓。店夥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嘀咕:這兩個家夥搞的什麽鬼名堂?進房時還是打魚的,出來倒都成了書生?莫非是巨鯊派的人,要來搶占海王幫空出的地盤?這他娘的什麽世道哇!

晏荷影上樓,見尹延年坐在靠窗的一張桌旁,早已點好了四五個菜等著她。她剛坐下,二人還沒舉箸,樓梯“咚咚咚”作響,上來了六七個挺胸腆肚、敞腹露懷的短衣漢子。這幫人大馬金刀地在一張桌旁東歪西倒地坐下了。

“他奶奶的,這賊娘日的孬熊天氣,把老子的心氣都弄沒了。”一壯漢一邊將兩只臭腳板搭在飯桌上,一邊罵罵咧咧的。一個同伴便陰陽怪氣地嗤笑了:“海老弟,弄沒了心氣的,不是天氣,只怕是夜香院的花港老四,那個騷娘兒們吧?”眾漢子的大笑聲中,尹、晏二人頓時倒足了胃口,雖饑腸轆轆,卻再沒了動箸的心思。

一尖下巴的壯漢“嘖嘖”咂嘴道:“聽說那騷貨一天要伺候十來個來錢的主,海狗你小子的膽子倒真大得可以,也不怕惹上一身的臟病?”

海狗瞪圓了銅鈴大眼,道:“邪皮劉,老子的銀子只夠玩那些不上路的爛貨,你老小子有錢,倒不去幹幹那個姑蘇晏府的十萬金小娘們?聽說,她可還是個沒嘗過男人腥味的雛呢!”

尹延年、晏荷影先聽這夥人出語肮臟下流,已是皺眉,不想臟話居然說到晏荷影身上了,二人惱怒非常,尹延年正待起身,邪皮劉吐了口濃痰道:“呸!這妞就是白送老子玩,老子也不敢沾,她根本就是這天底下的第一掃帚星嘛!”

一夥人不解晏荷影何以會是掃帚星,邪皮劉一揚眉道:“你們想啊,因為這妞,死了常山派的三十多人,連華老二這樣的好手也沒逃得了,又死了她自家府裏的展銘、顏容。這展銘、顏容什麽人物?不是老子滅咱們巨鯊派的威風,我們老大就是想去給他倆提鞋,只怕人家也還看不上眼呢。而白雲天,更是乖乖不得了,白老頭!當年的六大頂尖高手之一啊!嘖、嘖、嘖,而且,聽說正氣君子跟他的崽子失蹤,也跟這掃帚星有關聯。”說著連連咂嘴,“晏老倌出十萬黃金找她,你們想想看,”三角眼一掃同夥,“光是尋個人,犯得著出恁高的價嗎?其中肯定另有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