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上風波起(第4/6頁)

王無涯仔細端詳了一下油紙包,還給她:“荷官,老天保佑你,讓你到了伯伯這裏。別擔心,南海和富春江在一地,相距不過兩三裏路,離金陵也只有二百多裏。伯伯明天一早就送你去,拔毒、送物事,包你要辦的事兩不耽擱。”

晏荷影喜出望外地道:“真的?王伯伯?”王玉傑笑了:“小荷妹妹,我爹是正氣君子,他老人家說的話,什麽時候沒作過數?”見她要謝,王無涯擺手道:“荷官,就憑伯伯跟你爹的交情,那些客氣話不說也罷。想當年,伯伯身陷白風嶺那些仇家的陷阱中時,不是你爹拼死來救,嘿嘿,伯伯的這把骨頭早就爛光了,哪還有今天這偌大的一份家業?你要還當我是你的伯伯,傑兒是你的哥哥,就把那些謝不謝的話,統統都收起來。”轉頭喚兒子,“傑兒,傑兒?傑兒!”待第三聲已如打雷,呆望晏荷影的王玉傑這才渾身一顫:“爹?”王無涯皺眉:“你快去安排一下,明早我們就去南海。”

三天後,王府車駕到了一個極大的碼頭,王玉傑很快雇好了一艘大海船,並打聽清楚,海蛭要到離此二百多裏的一個名為焦山嶼的小島上才能捕到。心情大暢的晏荷影提出,想去看看海船是什麽樣子,於是三人到了海邊。晏荷影仰首,看見一艘艨艟巨艦,嚇了一跳:“這船好大呀!”王玉傑說道:“哦,現在是春天,風浪大得緊,小船根本出不了海。”

“那雇這樣一艘船,得要多少花費呢?”晏荷影問道。經過這些時日的歷練,她也懂了,在江湖中行走,無論任何事情,小到一盞茶,大到住店進食,都離不開白花花的銀子和黃澄澄的金子。王玉傑輕描淡寫地說只要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這麽貴呀?唉喲!”她忽然想起,自己還答應過要給尹延年五十兩銀子呢!天,這事自己早忘得一幹二凈了。唉,現只能等事情一一辦妥之後,再設法找到他,兌現五十兩銀子的承諾。雖然他未能踐約,但畢竟他救過自己,這份大恩,卻不是區區五十兩銀子便可報答得了的。也不知為何,這幾天,她雖得到王玉傑百般的逢迎呵護,菜肴揀她最愛吃的做,話也揀著她最愛聽的說,起居伺候得舒適極了,可她眼前卻總縈繞著那張“可惡”的麻子臉,耳邊總回蕩著那清朗的笑聲,心中記起的也都是他那些雋妙的話語。在漁船上自己蘇醒後不足一天的時光,當時等閑度過,此時回想起來,她不禁悵惘不已,頗有夢過無痕之感。

王玉傑只見那張容光絕世的臉上,忽喜忽嗔,忽思忽笑,真是萬種風情,千般儀態,他直覺自己已忽悠悠地飄到了半空中。

“玉傑哥哥,那什麽時候開船?”王玉傑根本就沒聽見,直待她又問了一遍,這才醒轉:“明……明天一早就走,船老大說風浪大,要搬些大石鎮住船底。哦,對了,小荷妹妹,這幾天你腳背上敷了我家的‘烏楊解化膏’,感覺好些了嗎?”

“好些了。”晏荷影扭頭,避開那熱辣辣的目光。自那天相遇之後,這燙得讓人面皮灼痛的目光,便空氣般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少女雖都喜歡被人愛慕,但這種“愛慕”,卻也令她委實有些難以消受。

次晨離港,風平浪靜,船行很快。晏荷影初次出海,只覺海闊天高,水天一色,令人心曠神怡,一整日都激動不已。但卻又有些許惆悵:唉,本來是尹大哥要“托自己的福”,和自己一同前來的,可現在,卻換了個言語笑容都甜得發膩的王玉傑。

晚間一夜好睡,次日天光大亮方醒,她起身召丫環來服侍漱洗,等了老半天,才見那兩名丫環進來,俱眼眶發黑,面色蠟黃。她驚問其故,兩丫環道是昨夜刮了一整宵的大風,一船的人都被搗騰慘了。見她神清氣爽,丫環也頗驚奇。梳洗罷到中艙用早飯,良久,方見王家父子拖著腳進來,俱只吊著半口氣了。

王玉傑罵道:“唉,這賊娘日的鬼騷風,刮得我差點把腸子都吐出來了。”王無涯斥道:“傑兒,荷官面前不得無禮。荷官,昨晚睡得還好嗎?”

“好,王伯伯,昨夜風刮得很大嗎?怎麽我一點都不覺得?”晏荷影很是驚奇。

王無涯一笑,答非所問:“荷官你倒沒事。”王玉傑接道:“許是小荷妹妹倒服乘船呢,幸虧明天就到焦山嶼了,不然的話,這鬼風真的能把人的氣都刮斷。”

不料才過正午,風浪又起。初時晏荷影只覺頭暈,尚能咬牙支持,可風和浪好像都較上了勁,船顛簸得如鐵鍋中翻炒的豆子,她連苦膽汁也嘔出來了,中飯、晚飯都沒吃,躺在床上,死了一樣。

夜色四合之際,王玉傑搖搖晃晃地端進來一碗魚湯,軟語勸她喝了,好暖暖肚子。晏荷影一聞見那鮮味,腹中再起風浪,想拒絕又恐拂了人家的好意,正躊躇間,窗外船老大有事請示王玉傑,他遂放下碗出艙,她迅即將湯倒在痰盂中。稍頃王玉傑回來,見碗已空,笑了:“小荷妹妹,好好歇歇,明早就到焦山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