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拆局(第5/11頁)

“曹操我知道,他可是個亂世裏的英雄人物!我最欣賞他說過的一句話,‘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了不起,深合我意!”顏公子昂起頭說。

湯子仰察言觀色,舉杯附和道:“顏公子的氣魄與膽識只有比曹公當年更勝一籌哇!”

徐暉和淩郁聽得雲裏霧裏,都想,曹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比他更勝一籌,那豈非要自己當皇帝了?

這話徐暉他們聽不明白,卻著實說到了顏公子的心坎裏。他哈哈一笑:“那我可就當仁不讓了!司徒先生適才說曹操贊美這杜康美酒,是怎麽說的來著?”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曹操這首《短歌行》本就寫得大氣磅礴,從司徒峙口中慨然誦出,更有一股蒼涼雄壯之氣。

顏公子道:“燕京的酒太辛烈,打獵時喝上一大口倒還好,擺在宴席上就顯得粗劣了。還是這中原的酒好,有一股甘美的回味。湊在一桌就喝得熱熱鬧鬧,一個人喝還能夠解憂解煩!”

湯子仰湊笑道:“海陵王年輕有為,哪兒還有什麽愁煩需得獨個兒喝悶酒哇?”

顏公子笑著擺手道:“你可不知我的煩心事呀!每日多少大小事務都得由我親自打理才罷!”

“顏公子打理各地商鋪,十分操勞。出門在外,更要多用些酒菜,仔細調理身體啊。”司徒峙夾起一筷糖醋熘魚,輕輕放進顏公子碗中,眼角卻刀鋒一樣掃過湯子仰。

湯子仰猛然驚覺自己適才失言,臉一下子紅到了脖根。顏公子卻沒聽出來這話根裏含著的提醒與警示,又喝一碗酒道:“是呀,中原酒菜勝過我們那兒十倍百倍,正是要多用些”。

湯子仰那一聲海陵王隨口而出,旋即淹沒在豐樂樓的嘈雜與喧囂之間,但落進徐暉和淩郁二人耳中,卻有如劃過黑夜的一道閃電。他們同時都想起司徒峙給韋太後密函裏提到的那位“大金完顏氏海陵王亮”,心裏霎時豁然一亮。這位神秘的顏公子,讓司徒峙都畢恭畢敬的顏公子,原來根本不姓顏,而是復姓完顏。他也並非什麽北方富商,而是金國皇帝的五弟、聲名顯赫的海陵王完顏亮。

明白了這個關鍵,適才飯桌上那番暗藏玄機的對話便也即刻想通。完顏亮是將自己比作了平定亂局、把有國家實權的魏王曹操。而湯子仰似乎是在恭維完顏亮有能力完成曹操沒敢做的事情,有朝一日取帝位而代之。

湯子仰無意中泄露的秘密被司徒峙不動聲色地蓋了過去,徐暉和淩郁佯裝一無所覺,默默陪著吃完了這一餐,又即啟程南下。好容易熬到晚上安寢時分,他們避開眾人,才把這件事從心窩裏掏出來。

徐暉馬上想到的就是完顏亮此行目的,千裏迢迢,親赴江南,必如密函中所說,是要去會韋太後。這個會晤定由司徒峙陪同,說不準還要他和淩郁護衛,而這正是最使他擔憂的一樁心事。

“到時候,韋太後再向我追要《洛神手卷》,恐怕是躲不掉的。”

“即便你不露面,她見到義父,難保不提起這事。義父知道了,終究是麻煩。”

“難道就沒有什麽法子?”

“除非……除非他們見不成面。可完顏亮大費周章地一路南來,不就是為了見韋太後?如何能夠不見?”

徐暉從淩郁這句話裏得著了啟示:“若能阻止完顏亮南下,不就見不成面了?”

“那豈非是和義父作對嗎?”淩郁雙眉一挑。

徐暉心上覺得一陣涼。在她眼裏,司徒峙的分量畢竟要勝過他。他轉身背對著淩郁甩下一句:“你心裏便只有你義父!這事於他而言只是一時的利益得失,對我卻是生死攸關”。

淩郁知道徐暉說的是氣話,卻也是實話。義父和戀人化作兩股力量,在她心口的天平上搖擺,漸漸地還是戀人這頭占了上風。她想,《飄雪勁影》這件事既然當初沒說,如今便更加不能說,否則義父斷不肯善罷甘休,料不定還會傷了徐暉性命。而安排完顏亮同韋太後會面,雖則要緊,但對司徒家族來說畢竟只關利益,不關生死存亡。且這原本也不是什麽光彩之事。更何況,她不願承認,但司徒峙有意隱瞞內情確是傷了她的心。她內心深處堵著一口氣,恨不得事情出了什麽差池,叫義父也陪著她不爽快才好。

“完顏亮來意堅定,如何阻止得了呢?”淩郁松了話口。

“此事若散布開去,自然會有成百上千的人站出來攔截完顏亮。可若是那樣,司徒家族的聲譽便也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