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功虧一簣(第4/6頁)

他們在趙鎮遠口中,已經約略聽過這位自稱飄泊英雄的呂四海是個深藏不露的奇人,但再也沒有想到他武功這麽精妙,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不必看呂四海跟人動手,單憑他剛才這一手,就非一般名家所能及。高朋的臉色也現出了奇色,隨即為一陣澈骨的疼痛所代替,為了保持身分,他不便痛哼出聲來,僅只皺皺眉頭而已,但落在呂四海眼中,就知道已是時候了。

手輕輕往上一送,高朋就覺得痛苦全失,一條手臂居然能活動了,咧嘴笑道:“高!

高!陳世駿大概以為我這條手臂從此是廢定了,再也沒有想到會有 這麽一位行家在此。”

呂四海卻深深長嘆一聲道:“太極門跟寒家有很深的淵源,六十年前的一場武林盟主之爭,太極門的王春明前輩與敝師伯祖白泰官,不打不相識,彼此成了莫逆之交,各以秘技互相切磋,沒想到太極門會出一個陳世駿,逼得我跟他作對。”高朋看了一下馬青雄與萬子淵苦笑不語,那兩人何等精明,知道呂四海是前輩女俠呂四娘的後人,也約略知道昔年復明組織日月同盟瓦解後,舉義的工作已轉入地下,鷹爪王魁的鷹爪門就是其中之一。

而鳳尾幫主武威揚、神龍幫主龍在天,都是昔年盟人之後,取代了以前江南八俠,掌握了江南的江湖行。

高朋自己亮出了鷹爪門前輩元老的身分,自然跟呂四海淵源頗深。馬青雄與萬子淵是江湖人,卻不是他們那一個圈子裏的,自然懂得避忌,因此馬青雄一拱手道:“高爺,我們很慚愧沒能幫上忙,您需要休息,我們不打擾了。”高朋無意挽留,呂四海卻笑道:“二位是不便插手,不過我有一件事還想請兩位多幫忙,邢玉春的助手,風月無影查元傑脫身後,人往西邊溜走了,我叫吳九綴了下去,萬一叫人發現,他獨自一人恐怕應付不了,二位是否能去打個照應?”馬青雄連忙道:“那當然沒問題,我們不便開罪太極門,卻不在乎碧眼狐狸那一幫子。不過主犯是碧眼狐狸,呂兄怎麽都該讓吳爺盯住邢玉春才是。”呂四海道:“貴上趙總鏢頭先一步早已踩上了她,沒必要再派別人綴上,更何況這頭狡狐遲早總會落網的。”馬青雄一笑道:“我說趙大哥怎麽在那麽重要的節骨眼兒上都不露身,原來是捕狐去了,那我們也不能閑著,至少要抓一頭狐腿子為高爺略盡寸心。”說著兩人告辭出去。

高朋連道了幾聲費心,因為腿上針毒未消,不能行動,由呂四海送了出去。

呂四海回來後,高朋道:“呂老弟,邢玉春挾持吳九冀圖脫身時,一塊石頭把吳九給救了下來,是你的傑作吧?”呂四海笑笑道:“在下只是暗中伸了一下手,還虧吳爺自己機靈,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高朋苦笑道:“還說呢!張好了羅網,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狐遁兔走。老弟,我真搞不懂,緝捕邢玉春是你給我的好差使,看在咱們另一層淵源上,我是盡心盡力支持你老弟的,當時你要是伸伸手,這批家夥一個也跑不掉,可是你老弟居然存心塌我的台,到底是為了什麽?”呂四海忙道:“高爺,在下實有苦衷,最主要是為了家祖姑昔年那档子事兒,不便跟人來往,在下也只能暗裏活動。太極二老露了面,在下就不能現身,否則就寸步難行,也將牽連很多人,何況在下還想以這副面目混下去。”高朋點點頭,因為雍正暴斃宮中,雖對外說是急病,大家都知道是呂四娘下的毒手,雖然事隔五十多年,但仍然沒有放棄追索,呂四娘舉族遠遷山西,隱居大同,也是為了這個原故。

因此高朋籲了一口氣道:“老弟固有苦衷,可是這一點倒不必太擔心,今上以仁德為心,將血滴子也撤銷了,據我所知,追查得也不怎麽緊了。”呂四海道:“但如果讓人知道在下是呂四娘的族孫,總不會太方便吧。至少高爺為了職責,也不能放過我。”高朋一笑道:“我身在公門是為了什麽,老弟總該清楚,無論如何也不會為難到你頭上來,那些都不談了,老弟明裏不現身,暗中出手一下,也可以截得下那頭狡狐的。”呂四海笑道:“兄弟是有此意,否則也不會向高爺求助,可是邢玉春說她已經找到了水晶如意,而且還挪藏了到別的地方,兄弟覺得放她一馬,也可以落案。”高朋一怔道:“東西沒真的被她弄走吧?”

呂四海笑道:“怎麽可能呢!東西早就脫手了,由一個夷賈以四十萬兩銀子買了去,而這筆款子也由有心人換成銀票,送到南淮賑災了。淮河改道,江南受災的難民不下數十萬,這一點銀子根本上濟不了事,但總能救活一些人。”高朋一嘆道:“兩淮成災,敝師侄也在盡力,我財力未逮,只能把歷年來的一千兩銀子的積蓄捐了出去,比起老弟的功德來,真是不可以道裏計,想想實在慚愧,我替家鄉的父老謝謝你。”呂四海莊容道:“高爺這麽說,兄弟就不敢當了,兄弟只是信手取來的不義之財,高爺這卻是辛苦攢下的錢,兩者怎能相比,大家都是盡心而已,何論多寡?”高朋想想又問道:“老弟繼呂前輩之後復出江湖,想必會有一番作為吧?是否有需要我盡力之處?你不必顧忌,這四個人都是我從鷹爪門中帶來的弟子,大家都是一家人。”呂四海一嘆道:“沒有,祖姑昔年入宮行刺,雖然一擊得手,僅逞一時之憤,無濟於事,反倒累得一般同道無法再公開活動。所以她老人家僅命兄弟在暗中做些行俠仗義的事聊盡武人本分而已。”高朋點點頭道:“是的,敝師侄跟武威揚、龍在天他們,也都是從事為民解困的工作,暫時無意大舉的。”呂四海神色一憂道:“不過,像山西巡撫陳輝祖那般人,卻是個十足的混蛋,所以我一定要扳倒他。山西士紳聯名的血書,是我在暗中策劃促成的,盜取他的水晶如意,也是我一手包辦的。”高朋笑道:“老弟足跡不離京師,還管得那麽遠?”呂四海道:“我還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幫忙,在山西的事,我拿個主意,他們就去辦了。只有這對水晶如意,因為是由太極門的兩個老兒護送,所以一直延到長辛店,才由我自己去下手。”高朋道:“能從他們手裏把東西弄出來倒是不容易,不過老弟不該留下那四句歌謠,把身分指明。”呂四海苦笑道:“那是不得已的,我的朋友在山西策動推倒陳祖輝,有幾個人已落入了對方的眼目,如果我再不聲不響地拿走了東西,陳祖輝勢必懷疑到他們頭上來。在扳倒他以前,陳祖輝仍是朝廷的方面大員,令尹都可以滅門,何況是一省的督撫,我不能貽禍給這些義士,才露了相,哪知道他們也夠聰明,居然就找上了我。”高朋笑笑道:“那倒是我的不對,首先想到老弟的是我,因為在京師號稱飄泊英雄的就只有老弟。”呂四海臉色微紅道:“高爺,我這個飄泊英雄是自家起的字號,除了我之外,誰也不當那回事兒。”高朋道:“不,老弟雖然善於隱晦,卻瞞不過明眼人,豈僅我一個人注意?還有另外幾個人也對老弟十分在意呐! ”呂四海微怔道:“哦!都是那些人?”高朋道:“是鎮遠鏢局的趙鎮遠,西域鐵沙掌名家馬回回馬二先生,還有京師神刀威侯傅侯爺,他們都看出你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呂四海苦笑道:“想不到我這個混混兒,居然會引起這麽多高人的另眼青睞,那倒是我的榮幸了。”高朋嘆道:“只怪你老弟不好,如果老早跟我打個招呼,我多少也可以為你掩飾一下。”呂四海道:“高爺,如果您不亮出鷹爪門長老的身分,憑您現在的職位,我敢把您當自己人嗎?”高朋也只有苦笑無語,呂四海又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您掩飾也沒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厲害的是碧眼狐狸這騷娘兒們,不知不覺地竟把我給盯上了。”高朋一笑道:“黑道上人物都有這一手,她找到老弟不算高明,找上了江姑娘才是真的有兩下子。老弟的形跡雖然有幾個人擱在心裏了,可是誰都沒想到江姑娘身上,她是老弟的同門吧?”呂四海沉吟片刻才道:“雪雪是我的表妹,從小就跟我在一塊兒,不僅同門,而且還同窗。”高朋臉現敬色道:“一個姑娘家為了行俠仗義,寄身青樓,可實在太難為了,真有這個必要嗎?”呂四海道:“怎麽無此必要呢?兄弟劫富以濟貧,全虧她居間探聽消息,才不致弄錯對象下手。因為兄弟對這個富字定義很嚴,假如是規規矩矩的經商所得,或是辛辛苦苦的宦囊積蓄,取之傷廉,兄弟萬不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