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松下碎秋月 敢令幽燕驚(第3/10頁)

鳳兒擡頭想講,卻又實在講不出口。

紫衣女子冷笑一聲,三支銀箭射向唐寧,鳳兒慘呼一聲。身後也有人驚呼,卻是韋玉箏。

唐寧早有準備,側身避開。紫衣女子微微吃驚,準備連珠箭發。鳳兒急道:“姑姑,我……我會和他講的。只是……只是現在……”眼中淚水盈盈,不敢掉下來。

紫衣女子厲聲道:“你說不出是不是?”

鳳兒忽然擡起頭,倔強的道:“姑姑放心,我一定會對他講的,我若不講,姑姑你就殺了我。”

紫衣女子心中嘆口氣,帶鳳兒匆匆離去。

唐寧見韋玉箏適才臉色發青,猛然想到韋玉箏莫非對他動了情意。唐寧一直喜歡韋玉箏可愛可親,只是一直不能對阿元忘情,把韋玉箏也只當小妹妹看待。一個鳳兒已經讓他心煩意亂,不知如何處置,如今可好,又多了一個韋玉箏。

卻見韋玉箏長籲一口氣,嫣然一笑,卻似甚麽事也不曾發生。唐寧見韋玉箏笑得甜美,這才放了心,心道是我自己多心了。

韋玉箏自五歲起便不曾到過大的城市,隨著師父連長安也未到,只在終南山一帶郿縣等小城經過,這一年雖經過一些州城,但都是華州、蒲州、鳳州大小的,象太原這樣的大城卻是第一次到,自然格外要四處遊逛。

晉陽城雖比不上東西二都,也是大唐北都,人煙繁華,街市興旺,突厥、回鶻、沙陀、契丹、奚族等與漢人混居,地氣又不似東西二都溫暖,著胡服者更多,幾難分胡漢。

唐寧道:“晉陽並州治所,乃是大唐龍興之地,歷來為兵家重地,中原屏障。朔方遊牧族南下中原,這裏是必經之路,北朝‘五胡亂華’……”他說到這裏,突然停口。

元清輕輕一笑。

唐寧道:“元姑娘是雲州元氏,說不定便是鮮卑龍族拓拔氏,在下一時失口,還請原諒。”

元清嫵媚一笑道:“唐兄果然博學,小妹確是鮮卑舊族。唐兄對那小奚奴都毫無偏見,又怎會在乎我這個鮮卑舊胡?”北魏文帝心慕中華文化,改鮮卑舊姓為漢姓,皇族本姓拓拔,改為元、長孫等姓。

唐寧也笑道:“其實匈奴鮮卑都已融入中華,大唐太宗的長孫皇後不也是拓拔舊族麽?向遠裏說,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三苗西徙南遷,箕子封朝鮮,殷人東渡,三韓避秦亂,南涼之後開吐蕃,如今所謂胡漢,當初還不一樣本是同源,龍之子孫。”

韋玉箏道:“拓拔清,很好聽啊。我還是喚你清姐姐吧。”唐寧見她果然改口,點頭致謝。

卻見前面不遠人聲喧嘩,好生熱鬧。韋玉箏道:“那是什麽地方?”

王舉人道:“口馬行。”

韋玉箏不解道:“甚麽是口馬行?”卻見唐寧一臉不忍之色。王舉人道:“口馬行便是專賣奴婢和牛馬的商行。”

韋玉箏雖然家道因落難而衰,但仍衣食無憂,家中還有幾名仆人伺候,聽了此言奇道:“為什麽要將奴婢和牲畜一起賣呢?”

唐寧見她問得天真,嘆道:“如今人分良賤,而奴婢又是賤人中最下者,律法中視作與牲畜一般的財產,隨意欺淩買賣。你不見那小奚奴麽,一般是父母所生,卻卑下至此。”言到後來,有些憤然。他是平民出身,自小卻與權貴子弟在一起讀書,經常受欺負,對尊卑貴賤深感不平,偏生又讀的是上下有別之書,習的是君臣尊卑之禮。

韋玉箏羞愧道:“我從小也有康叔王嬸照顧,卻不知他們如此可憐。”元清家中豪富,奴婢更是少不了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唐寧道:“我到貴府,見過那幾名仆人,你母親待他們卻很好。我適才決無譏諷你家之意,再說他們也未必是奴婢身份。奴婢是有奴籍的,尋常的仆人只是傭工,身份不同的。”

韋玉箏道:“當年我家有事,是康叔王嬸一直守著我母親到了漢中。十幾年來在一起,我也一直將他們看作長輩。”

唐寧笑道:“我知道箏妹不會欺侮人的。”

韋玉箏報以嫣然一笑,又道:“那些人也怪可憐的,我想去看一看。”

走上前去,果然見那些奴婢被縛著當街和牛馬一起叫賣,居然生意十分興隆。元清生長雲州,王舉人便是並州本地人,從小司空見慣,也當作正常事情。唐寧在並州讀過書,雖說也在鄉下,卻到太原應試舉人時見過的。只有韋玉箏第一次見,觸目驚心。

那店中專門有叫價之人,呼道:“十歲私白小奴一名,五十兩。”無人肯買,一直降到二十五兩成交。那人又牽出一人,呼道:“十歲南口女婢一名,六十兩。”那女婢雖幼,卻長得標致,有幾人爭購,價漲到一百兩成交。

韋玉箏不忍再看,便要離去,那人又呼道:“十四歲奚奴一名,五十兩。”韋玉箏等已走出幾步,又聽那人呼道:“諸位,莫看這小奚奴,他還會武功,可以作個護院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