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由於發生了清虛子的那件事,李益無心再向外面多事流連,怕引起別的麻煩,在歸程中連船都沒有下,終於在十一月底回到了長安,那要感謝這條快船以及黃衫客的幫忙,在中途把貨脫了手。

此行收獲頗豐,足足賺了五十萬錢,手頭寬裕了,他們可以過一個很舒適的年,而且飲水思源,李益倒是很盡心,破了十萬錢為姑蘇那位老夫子的令郎打點了一下,以他的關系加上了錢的魔力,而且運動得正是時候,年關將屆,京中的大員們也要用錢,很快地有了回音。

打點了一些土儀,他們準備去看鮑十一娘的,那知道鮑十一娘竟帶了她的兒子先來看他們了。

她是特地來道謝的,因為她的兒子今秋居然中了應天府的舉子,都是得李益的指點之功,榜發之後,她已經來了好幾趟,都是撲空而回。霍小玉在當天就躺下了,本來就弱的身子,經過了半年多的風霜奔波,驚嚇,勞累,都是致病之由,其實病根早伏,病苗早萌,但霍小玉卻隱瞞下來。

她是因咯血而致病。其實早些時。已經不時有輕微的嗆咳,痰中也有些微的血絲,霍小玉自己不當回事,也不讓人知道,當時病情還輕,病象未彰,而且憑著一股意念支持著,居然也撐了下來,回到長安後,心情一松懈,病症就整個地發了出來。

李益憂心如焚,當時就延請了長安市上最負盛名的大夫前來為她診療,而且硬把鮑十一娘留下來照料,因為偌大一所爵邸,只有兩三個人,實在忙不過來。

李升要忙著內外,秋鴻還是個小孩子,兩個都是男的,不能管內宅的事,兩個丫頭,桂子已經回家去了,浣紗收了房,上上下下一肩挑起來,再者她比霍小玉的年紀還小,也懂不了多少。

老張嫣雖是忠心耿耿,可也上了年紀,自己經常鬧著不舒服,有時還要人去照顧她,再者她的兒子也成了家,而且新添了孫子,在萬分的歉意下。把她接回去了。

鮑十一娘自己有家,不能老是在這兒,她回去時,就只有把江姥姥請來照料一下。

霍小玉的病,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年關已近,鮑十一娘回去打點過年的事,偏偏小桃才七個月的身子就臨盆了,那是由於過份勞動的關系,生了個男孩子,幸好小桃的底子紮實,而能母子皆安。

江姥姥經此一來,忙著照料孫兒,再者霍小玉這幾天也健朗一點,就沒再過來。

天下著小雪,園中寒梅初綻,“陣陣清香撲鼻,李益捧著一小盞銀耳燉雞。喂小玉吃了下去,見她精神很好,就笑著道:“小玉,假如你精神夠,就起來稍稍活動一下。”

霍小玉微微一笑道:“我早就想活動活動了,可是鮑姨跟江姥姥就是不肯讓我下床。”

李益笑笑道:“病體之愈,半由藥石,半由心境,把一個小病的人硬按在床上,很可能會按出大病來,只要還走得動,就不妨起來動動,鐵犁頭擱久了也會生座的,何況是人呢?”

霍小玉道:“你怎麽不早說呢!也免得我悶了這麽久,我躺在床上,都快發瘋了。”

李益一嘆道:“我才說一句,她們就以大夫的吩咐來堵住了我的嘴,再加上我們家那位姑奶奶把大夫的屁都當成了金科玉律,我的提議就像是存心要謀殺你似的,眾怒難犯,我能說什麽呢?”

霍小玉不禁默然,李益又道:“有時侯我不知道這裏究竟誰是主人,似乎每一個人都比我大。”

霍小玉披了件衣服坐起來,在李益的攙扶下,走了幾步,浣紗剛好端了燕窩進來,見了叫道:“你怎麽讓小姐起來了?”

李益道:“沒關系,她今天精神夠,可以動動。”

浣紗道:“不行,大夫說的……”

李益臉色一沉。霍小玉急忙道:“浣紗!你怎麽不住到大夫家裏去!”

浣紗愕然道:“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霍小玉道:“你把大夫說的話太看重了,祗有他的話你才肯聽,倒不如住到他家裏去算了。”

浣紗這才知道情況不對了,委屈地道:“小姐,婢子是為了你好,絕沒有別的意思。”

霍小玉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只有我自己不想好,只有爺巴不得我死掉!”

浣紗聽見語氣不對,低頭不敢作聲,霍小玉道:“這個把月來我身子不舒服,不能侍候爺,你就該替我分勞一點,可是你整天都不見人,忙些什麽了?”浣紗道:“婢子裏裏外外都要照料。”

霍小玉哼了一聲:“外面的事有李升管,裏面的事我也沒瞧見你管多少。”

浣紗道:“那都是爺吩咐不要婢子管的。”

霍小玉道:“你放心嗎?不怕爺下毒藥毒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