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玉幾君臣笑語空(第2/4頁)

但,靈山,卻太艱難了一些。

楊逸之輕輕嘆了口氣:“非得這樣嗎?”

卓王孫緩緩轉過頭:“知道這次隨著公主前來的,還有誰嗎?”

楊逸之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緩緩搖了搖頭。從漢城回來後,就疾馳津梁灘,他沒有時間去關心其他。

卓王孫凝視著他:“楊大人。”

楊逸之身子一震。父親大人也來到高麗了麽?

卓王孫淡淡道:“你該去看望他了。”

楊逸之沉吟片刻,卓王孫的意思很明白,他不得不遵從。他緩緩轉身,向迎賓館走去。

宣祖哀怨的眼神目送著他走遠,終於變成絕望。

楊逸之跪倒在明堂之上,跪倒在自己嚴父面前。

他感覺到深深的愧疚。自己在高麗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為父親大人增添榮耀。想到自己的猶豫與仿徨,不由得又增添了幾分慚愧。他知道,若是父親大人在此,一定會為百姓濺血以爭。

但是,他該怎麽辦呢?

他知道卓王孫是個暴君,用殘暴與無情統禦著這場戰爭,但他卻沒有反抗。

或許,是因為他還將卓王孫當成朋友。

或許,是因為他對卓王孫心存愧疚。

他只能頓首在地,期待著或許一個仰望,能夠為他帶來光明。

楊繼盛望著他。

陽光照在這個男子身上,使他的白衣鮮亮、灼目。但同時也留下了陰影。正如這個男子的人生一樣,無論什麽時候,他的身上都同時存在著光明與黑暗。

或許他適合做一位魏晉時的狂狷名士,而這個禮教嚴明的時代不適合他。

他望著他,每次心情都極為復雜。

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感到驕傲,還是憤怒。

這樣的兒子,或許並不是他想要的。

即使帶著光輝與榮耀。

“起來吧。”

楊逸之又磕了個頭,緩緩站了起來。在父親大人面前,他永遠都不敢擡頭,他斜斜地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窗外又開始飄零著細細的雨,父子倆都沉默著,凝視著腳邊的光線緩緩轉移。

突然,家丁匆忙高聲道:“公主駕到!”

楊繼盛跟楊逸之都是一驚,急忙站起來準備換裝迎接,銀鈴般的聲音卻已經到了堂前:“幹嘛這麽客氣?我就不能來拜訪楊大人?誰也不準起來,我自己進來就行了!”

聲音豪爽甜美,充滿著公主式的任性,但多了一絲親切。話音未落,公主已踏進了堂中。

她穿了一身桃紅色的便裝,緊緊貼在身上,顯得窈窕矯健,外面披了一件繡鳳大氅,將身子裹住,她一走進來,立即抱拳向楊繼盛行禮。

明朝正是禮數最嚴明之時,公主是君,楊繼盛是臣。哪有君給臣行禮之理?楊繼盛大驚,急忙跪倒還禮。公主俏臉一板:“楊大人可是看不起在下?”

楊繼盛心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早已根深蒂固,事君如事天,哪裏敢看不起?急忙道:“老臣哪裏敢?公主千萬不可如此,折殺老臣了!”

公主撲哧一笑:“這就折殺了?日後還有你折的呢!”

說著,眼波盈盈,斜覷了楊逸之一眼。楊逸之當然明白公主話中的含義,但老父在堂,哪裏敢說什麽?急忙低下了頭。

楊繼盛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公主素來頑劣,既然如此說,也不一定必須行君臣之禮。好在此地也沒有外人,馬馬虎虎就算了。只是堂堂公主,言必稱“在下”,一嘴的江湖氣,未免讓人皺眉。

但也沒有外人,還是算了。

公主面容忽然一肅,道:“在下此來,有一件要事與楊大人商量。”

楊繼盛將公主讓到上方自己的座位坐下來,自己坐在楊逸之的位子上,楊逸之只有垂首站著。楊繼盛道:“公主請講。”

公主道:“楊大人覺得卓王孫這個人如何?”

楊繼盛臉色變了變,不明白公主為何言此。公主冷笑道:“不知為何,父皇竟將高麗戰爭的指揮權交給這位草莽之徒。這人向來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哪懂什麽兵法、謀略?將高麗搞得烏煙瘴氣。加上獨斷專橫、賣國求榮,楊大人若再不主持公道,只怕整個高麗國,都將被他禍害死!”

楊繼盛大驚道:“公主何所見而言此?”

公主道:“我來高麗時間並不長,當然不可能見到這麽多。但有兩個人的話,楊大人不可不信。來人,請他們上來!”

外面娘子軍一聲嬌應,兩個人走向堂上來。

一個蟒袍玉帶,是高麗王宣祖;另一個袈裟禪杖,是曇宏大師。

當今不滿卓王孫的,便以這兩個人為最。高麗即將亡國,宣祖王位不保,當然怨恨卓王孫。曇宏大師最好的朋友便是清商道長。道長慘死在戰場上,曇宏大師物傷其類,追本溯源,自然是卓王孫的錯。這兩個人的目標相同,不約而同地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