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傳奇 第六回 白蠟燭

胡鐵花和張三在這裏鬥嘴,楚留香和丁楓卻一直在留意那邊船上的動靜。

那條船雖比張三乘來的瓜皮艇大些,卻也不太大。船上只有兩個人,除了船頭戴大帽,身穿灰袍的怪客外,船尾有個搖櫓的艄公,也就是方才將那一箱黃金提到船頭來的人。

這時他又提了三口箱子到船頭來,那大灰袍的怪客正在低聲囑咐著他,他只是不停的點頭,一言不發,就像是個啞巴。

兩條船之間,距離還有五六丈。

海闊天和丁楓並沒有叫人放下搭的繩梯,顯然是想考較這兩人,看看他們用什麽法子將那四箱黃金弄過來。只見那船夫已將四口箱綁住,又提起團長索,用力掄了掄,風聲呼呼,繩頭顯然還系著件鐵器,仿佛是個小鐵錨。

只聽“呼”的一聲,長索忽然間橫空飛出,接著又是“奪”的一響,鐵錨已釘入大船的船頭,入木居然很深。

那船夫又用力拉了拉,試了試是否吃住勁,然後就將長索的另一端系在小船頭的橫木上。

海闊天笑了笑,道:“看樣子他們是想從這條繩子上走過來。”

丁楓淡淡道:“只望他們莫要掉到水裏去才好。”

海闊天笑道:“若真掉了下去,倒也有趣,麻煩的是我們還要將他撈起來。”

其實索上行人,也並不是什麽上乘的輕功,就算走江湖賣藝的繩伎,也可以在繩子上走個三五丈。

但這時丁楓和海闊天都已看出這灰袍人的氣派雖不小,武功卻不高,他自己能走得過來已是運氣了,他手下那船夫只怕就要他用繩子提過來,再提那四口箱子的時候,他是否還有氣力,更大成問題了。

繩子一系好,那灰衣人果然就飛身躍了上去,兩個起落已掠出四五丈,再躍起時,身形已有些不穩,一口真氣似已換不過來。

連楚留香手裏都為他捏著把汗,擔心他會掉到水裏去。只聽“咚”的一聲,他居然落到船頭上了,就好像是從空中摔下一袋石頭似的,震得艙門口的燈籠都在不停的搖蕩。

看來這人非但內力不深,輕功也不高明,這麽樣一個人,居然敢帶著四箱黃金走上紫鯨幫幫主的船上來,膽子倒真不小。

海闊天背負著雙手,笑眯眯的瞧著他。那眼色簡直就像是在瞧著一條自己送上門的肥羊。

楚留香嘆了口氣,暗道:“這位仁兄這下子可真是上了賊船了。”

“上了賊船”本是北方的一句俗話,正是形容一個人自投虎口,此刻用來形容這人,倒真是再也恰當不過的絕妙好辭。

海闊天笑眯眯道:“原來閣下也是位武林高手。”

灰衣人低著頭,喘著氣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海闊天道:“那邊船上還有一人,不知是否也要和閣下同行?”

灰衣人道:“那正是小徒,在下這就叫他過來拜見海幫主。”

海闊天笑道:“好說好說,令高徒的身手想必也高明得很。”

灰衣人居然並沒有謙虛,只是高聲呼喚道:“白蠟燭,你也過來吧!留神那四口箱子。”

他搖著頭,又笑道:“我這徒弟從小就是蠟燭脾氣,不點不亮,我從小就叫慣他‘白蠟燭’了,但望各位莫要見笑。”

勾子長忍不住道:“要不要我過去幫他一下?”

他雖想乘此機會將自己的輕功露一露,卻也是一番好意。

誰知灰衣人卻搖頭道:“那倒不必,他自己還走得過來的。”

海闊天又笑了。師父險些掉下水,徒弟還能走得過來麽?

只見那“白蠟燭”已拿起船上的木槳,將四口箱子分別系在兩頭,用肩頭擔了起來,突然飛身一躍,躍上了長索。

大家的一顆心都已提了起來,以為這下子他就算能站得住,這條繩子也一定要被壓斷了。

四箱黃金加在一起,至少也有幾百斤重,能挑起來已很不容易,何況還要挑著它施展輕功?

誰知這“白蠟燭”挑著它走在繩子上,竟如履平地一般。

海闊天笑不出來了。

勾子長也瞧得眼睛發直,他自負輕功絕頂,若要他挑著四口箱子,走過六七丈飛索,也絕難不倒他。但若要他走得這麽慢,他就未必能做到了。這“走索”的輕功,本是越慢越難走的。

只聽灰衣人一聲輕呼,白蠟燭竟然一腳踩空,連人帶箱子都似已將落入水中,誰知人影一閃,不知怎地,他已好好的站在船頭上了——原來他適才是露一手功夫給大家瞧瞧。

大家本來誰也沒有注意他,此刻卻都不禁要多瞧他幾眼,然後大家就知道他為什麽被人叫做“白蠟燭”了。

他的皮膚很白,在燈光下看來,簡直白得透明,可以看到裏面的血脈骨骼,這種白雖然是病態的,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奇異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