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鳥 第六回 出乎意外(第3/4頁)

但他並沒有掠入窗戶,只是伏在窗下,靜靜傾聽。

只聽楚留香的呼吸聲有時微弱,有時沉重,微弱時如遊絲將斷,沉重時卻又有如牛喘。

這黑衣人聽了半晌,一雙炯炯有光的眼睛裏,露出滿意之色,他已聽出楚留香的病勢非但沒減輕,反而更重了。

但他還是沒有急著掠入窗戶,先在窗外伸臂作勢,“唰”的刺出一劍,長劍劈空,風聲刺耳。

若在平時,楚留香必定早已警覺。

但現在,他卻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黑衣人這才長身而起,他身材看來比方才那黑衣人“畫眉鳥”高得多,也壯得多,但輕功卻似差了一籌。

所以他特別謹慎,分外小心,並沒有一掠而入,卻用手一按窗台,借著這一按之力竄了進去。

屋子裏黑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這黑衣人宛如已和黑暗融為一體,就算站在窗外,也瞧不見他的身形。

他站在黑暗中又靜靜等了半晌,床上的楚留香呼吸還是極不規則,甚至已可說是奄奄一息。

黑衣人這才一步步向床前走了過去。

他腳步極輕、極穩,可是外面的路很濕,他鞋底也難免沾上了水,走了兩步,忽然發出“吱”的一響。

這聲音雖然極輕微,但在此時此地聽起來,卻實在比生了銹的刀劍摩擦還要刺耳得多。

楚留香似乎被驚醒,竟在床上動了動。

黑衣人整個人都凍結住了,連呼吸都不敢呼吸。

楚留香卻只不過翻了個身,反而面朝著墻。黑衣人暗中松了口氣,又等了半晌,忽然一個箭步竄到床前。

他掌中劍已毒蛇般,向楚留香刺了出去。

胡鐵花一面狂奔,一面不停的罵著自己,楚留香此番若被人暗算,他就算能活下去,也沒有臉見人了。

他只望背生雙翅,一下子能飛回去。

可是,忽然間,他又停住了腳。

他忽然發現自己找不出回那客棧的路了。

方才那畫眉鳥引著他東折西轉,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什麽地方,也完全分辨不出方向。

在這黑漆漆的雨夜裏,在這陌生的城市中,每條街看來都差不多,每間屋子看來都幾乎完全一樣。

他想拍開一家人的門,問問路,但忽又發現自己竟連那客棧的名字都已忘記,要問路都無從問起。

胡鐵花簡直快急瘋了,木立在雨中,全身都已濕透,臉上也淌著水,已分不出是雨,是汗,還是急出來的眼淚?

黑衣人一劍已刺了出去。

這一劍如蛇蠍,快如閃電,而且直取楚留香的要害,顯見得此人實在是殺人的老手。

只聽“噗”的一聲,雪亮的劍鋒已直刺而入——但卻不是刺入楚留香的身子,而是刺入一個枕頭中。

原來就在方才那間不容發的刹那間,奄奄一息的楚留香忽然一個翻身,以枕頭迎上了長劍。

黑衣人大驚,拔劍,拔不出,就想逃。

他應變已不能算不快,怎奈楚留香卻比他更快,他還沒有來得及撒手,楚留香已扣住了他的手腕。

黑衣人左手立掌如刀,反向楚留香腕子上斬下。

誰知楚留香忽然將他的右手往前一拉,他這一掌就斬在自己的手臂上,疼得忍不住哼出聲來。

這時,楚留香的左掌已到了他的脅下,輕輕一切,他半邊身子立刻都發了麻,連動都不能動了。

黑暗中,只見楚留香的一雙眸子比明星更亮,哪裏有絲毫病容?黑衣人身子發抖,嗄聲道:“你……”

他只說了一個字,下面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在下早已算準閣下必定要來的,早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黑衣人滿頭汗出如雨,顫聲道:“你……你沒有病?”

楚留香笑道:“我身子雖沒有病,卻有個心病,若不弄清楚閣下的來歷和來意,我這心病是再也不會治好的。”

黑衣人長長嘆了口氣,道:“楚香帥果然名不虛傳,的確有兩下子,今天我已認栽了,你要怎麽樣,我無不從命。”

他忽然一笑,又道:“我知道楚香帥手下是從不傷人的,是麽?”

楚留香道:“不錯,但你若不說出你的身份來歷、為何三番幾次的來暗算於我,我縱不傷你性命,只怕也要得罪了。”

黑衣人道:“我和你本無冤仇,更沒有幾次要來殺你。”

楚留香道:“你難道還是第一次來殺我麽?”

黑衣人道:“自然是第二次。”

楚留香目光閃動,忽又問道:“你難道只不過是受人指使而來的?”

黑衣人道:“不錯,我只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來,突聽“嘶”的一聲,黑暗中似乎有極細的光芒閃了閃,又消失不見。

楚留香只覺這黑衣人的手腕忽然一陣痙攣,身子忽然一陣顫抖,目中忽然現出了驚懼欲絕之色,嗄聲道:“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