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鳥 第六回 出乎意外(第2/4頁)

只因他實在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無論這“畫眉鳥”的行事多麽詭秘難測,總算曾經救過他的性命。

只聽身後有人幹咳一聲,笑道:“關夫子華容道上,也曾放過曹孟德一馬,胡大俠今日此舉,已足可和昔日的關夫子前後輝映了。”

那老頭子原來也一直留在那裏沒有走。

胡鐵花轉身一揖,苦笑道:“在下與老丈素昧平生,多承老丈仗義相助,感激不盡。”

那老頭笑道:“胡大俠雖不認得老朽,老朽卻已久聞胡大俠的大名了。”

胡鐵花道:“慚愧,敢請教老丈大名?”

那老頭子道:“老朽戴獨行。”

胡鐵花失聲道:“原來是丐幫的前輩先人‘萬裏獨行’戴老爺子,難怪方才輕輕一托,在下就覺得有如騰雲駕霧一般,在下當真失敬得很。”

戴獨行道:“不敢不敢。”

胡鐵花忍不住道:“但前輩又怎會……怎會……”

戴獨行道:“你是想問我,要飯的怎會改行賣起餛飩面來了,是麽?”

胡鐵花也笑了,道:“在下實在有些奇怪。”

戴獨行嘆道:“本幫弟子鶉衣結發,為的本是隱入紅塵,做事也較方便些,誰知近年來情勢竟變了,江湖中人見到要飯的,反而覺得分外紮眼,是以現在以要飯的姿態行走江湖,非但得不到方便,反而會惹麻煩。”

胡鐵花道:“不錯,久聞前輩嫉惡如仇,最喜歡打抱不平,是以常年遊蹤不定,甚至遠去窮荒,就為的是要看一看人間有什麽不平之事,假如有人能看得出前輩的身份,前輩只怕就連一件不平之事也看不到了。”

他笑著接道:“因為有膽子敢在‘萬裏獨行’眼前做壞事的人,天下還沒有幾個,方才那畫眉鳥若知道賣餛飩面的就是‘萬裏獨行’,只怕也早已溜之大吉。”

戴獨行微微一笑,又嘆息著道:“老朽遠遊南荒歸來,便聽得本幫所發生的不幸之事,若非楚香帥仗義援手,本幫數十年的聲名便難免要毀在那叛徒手中。

胡鐵花笑道:“楚留香也正和前輩一樣,是天生好管閑事的脾氣。”

戴獨行含笑道:“老朽也早已久聞胡大俠與楚香帥是過命的交情,是以方才聽那畫眉鳥說出‘花蝴蝶’三字,這閑事更是非管不可的了。”

胡鐵花目光閃動,忽然問道:“前輩久走江湖,可曾聽說過畫眉鳥的來歷麽?”

戴獨行道:“這也正是老朽覺得奇怪之處,看那畫眉鳥的輕功,雖不能與楚香帥相提並論,但在江湖中,已可說是一等一的身手,本應在武林中享有大名,但‘畫眉鳥’這名字,老朽偏偏又從未聽說過。”

胡鐵花皺起了眉,道:“這人難道只是個初出道的人物?但看他行事之老辣周到,卻又絕不像是個雛兒呀!”

戴獨行道:“依老朽看來,此人只怕是個久已成名的江湖老手改扮的。‘畫眉鳥’這三個字,只不過是他的化名,而且此人說不定還是胡大俠的相識,是以才不願被胡大俠看到他的本來面目。”

胡鐵花道:“我也早已想到這一點了,所以才逼他將蒙面的黑巾掀起來,但我卻又實在想不出我的朋友中有這麽一個人。”

戴獨行道:“還有一點,老朽也覺得很奇怪!”

胡鐵花道:“噢!”

戴獨行道:“此人既無害胡大俠之意,為何要引胡大俠來追他呢?”

胡鐵花怔了怔,忽然覺得全身都涼了,不禁失聲道:“不好,這只怕是他的調虎離山之計!”

戴獨行動容道:“什麽調虎離山之計?”

胡鐵花已來不及回答他這句話,連招呼都未打,就飛也似的走了,只因他已想到楚留香此刻處境之危險。

只不過,他現在才想到,已經太遲了。

窗子沒有關,貓已死了,一陣寒風卷入了窗戶,卷起了桌上的紙條,吹熄了燈。

這屋子有燈光時已是那麽黯淡淒涼,此刻驟然黑暗下來,就更顯得說不出的悲慘蕭索。

鄰院隱約有歌聲傳來,唱的仿佛是李後主的詞曲。

作客異鄉,投宿逆旅,在這冷清清的雨夜裏,喝一杯淡淡的竹葉青,聽聽抱琵琶的歌妓唱兩曲動人的小調,本是人生難得幾回享受。

可是她們為什麽偏偏要唱李後主的詞呢?

難道這些人前強笑,背人彈淚的女孩子,要將心裏的哀怨,藉這亡國之主的淒婉之詞唱出來麽?

楚留香就和桌上的死貓一樣,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他此刻的遭遇,是否也和那絕世才人,末路王孫有幾分相似呢?

就在這時,突有一條人影掠到窗前。

這人也穿著一件極緊身的黑衣,臉上也有黑巾蒙面,行動之間,就如狸貓般輕捷無聲。

他背上以十字帶綁著個劍鞘,長劍卻早已抽了出來,隱在肘後,一反手,劍鋒便可取人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