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斬首

  陰暗、潮濕、簡陋得木屋中,燈光搖曳昏黃,使屋中人的面目看起來有些蒙眬迷糊。東鄉平野郎將南宮放和魔門長老施百川讓入座後,立刻高叫手下設宴。

  不一會兒,幾個身著和服的倭女陸續送上酒菜,並在席前表演扶桑歌舞助興。東鄉平野郎舉杯對施百川道:在下足跡雖然一向止於沿海,但對貴教和寇門主的大名可是久仰得很。如今能得貴教之助,在下無疑多了無數耳目和內應,實乃天助也!說完他又轉向南宮放,南宮世家三公子,一向以精明強幹、智計過人聞名江湖,且對江浙兩省地理民情了如指掌。東鄉能得南宮公子出謀劃策,猶如貴國洪武皇帝得劉伯溫之助,何懼那小小公子襄也?

  不然!南宮放眼裏閃過一絲既仇恨又欽佩的微光,公子襄詭計多端,心思慎密,更兼勤學好問,知人善用。無論兵法謀略,還是領兵之道,皆是一學就會,一會就精,實乃千門不世出的絕頂高手。你越是了解他,就越能感覺他的可怕。見東鄉臉上微微變色,南宮放淡定一笑,不過幸好他也有弱點,最大的弱點。

  東鄉忙問:什麽弱點?南宮放悠然笑道:心軟!這是千門中人大忌,但他卻偏偏克服不了。也唯其如此,他才永遠達不到一代千雄的境界。

  東鄉勃然大怒道:他閹了我三百多名被俘的手下,還叫心軟?南宮放搖頭道:在公子襄的心目中,閹了俘虜總比直接殺了他們仁慈,再說這一招,也未必是出自他的本意。貴國武士與我國文人對仁慈與殘酷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

  南宮公子所言不假!施百川也插話道,咱們少主與項長老在河南開封,曾被公子襄領兵圍困,他卻在最後關頭放了咱們少主和項長老一馬。據咱們後來分析,他是怕強行用武會誤傷很多百姓,所以才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放了少主和項長老。公子襄行事,實不能以我輩心思測度。東鄉見施百川也這麽說,不由沉吟道:那咱們該如何利用他這個弱點?

  南宮放反問道:就不知東鄉君是將復仇放在第一呢?還是將女人和財富放在第一?此話怎講?東鄉沉聲問。就見南宮放悠然笑道:如果東鄉君是將女人和財富放在第一位,那就最好忘了與剿倭營和公子襄的仇恨。大明數千裏海防線,剿倭營寥寥數千人,再怎麽精悍勇猛也是守不過來的。只要你安心避開,公子襄想抓到你,千難萬難。

  東鄉拍案怒道:杭州城外那一戰,公子襄不僅殺了我五千多出生入死的兄弟,還閹了我三百多名手下,這簡直是對我大和武士前所未有的侮辱!我不報此仇,何以面對死去的兄弟?如今所有在海上漂泊的大和武士,都在看著我東鄉平野郎,如果我不能報此大仇,誰還會將我東鄉平野郎放在眼裏?南宮放理解地點點頭:要報仇不難,就不知東鄉君舍不舍得下血本?

  東鄉眉梢一挑:什麽血本?請公子明言!南宮放淡淡笑道:我知道東鄉君在海上縱橫多年,必積下了一筆財富,並從沿海擄掠了不少女人。相信有不少財富和眾多女人,還藏在海上某處經營多年的荒島上。要想釣到公子襄這條大魚,東鄉君要舍得拿這些女人和財富做餌。

  東鄉疑惑地問:怎麽做?南宮放嘴角泛起一絲陰笑:相信東鄉君搶去的那些女人,總有些不甘心跟著你和你的手下,總有人想要逃走。你若不小心讓她們逃走一兩個,她們肯定會找剿倭營解救她們的姐妹。以公子襄的為人,必定立刻發兵遠征。剿倭營就算傾巢而出,也不過區區六千人。東鄉君目前不對雖然已不足六千,不過憑你在族人中的威望,再召集五六千人應該不成問題。屆時你略做抵抗,讓剿倭營攻上你苦心經營的溫柔鄉,面對眾多財富和女人,剿倭營必定軍紀廢弛、將令難行.到那時東鄉君再埋伏在海上的主力全力出擊,剿倭營孤軍身陷絕地,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公子襄還不束手就擒?

  東鄉端著酒杯沉吟良久,遲疑道:若是俞家軍發兵相助,咱們又如何應付?東鄉多慮了!施百川笑道,大明軍制,不對若要遠離駐地行動,必經兵部首肯。俞重山若要將部隊調離江浙兩省,必須先向兵部呈報,就算八百裏加急,這一來一回最快也得半個月,到那時剿倭營恐怕早已全軍覆沒。再說魔門會替東鄉君監視包括俞家軍在內的所有沿海駐軍的調動,必要時會讓兵部的諭令永遠到不了俞重山手中!

  東鄉在沿海擄掠多年,對大明軍制也是了如指掌。知道大明朝廷為了防止武將擅自用兵,威脅地方和朝廷安危,甚至發生兵變,所以對各地駐軍的行動限制十分嚴格,本省駐軍若要出省行動,必須要有兵部的手諭。這也是大明沿海雖屯兵百萬,自己依舊能來去自如的原因。大明所有沿海駐軍中,只有新組建的剿倭營可以不經兵部自由調動,不受地域統屬限制,所以成為所有海盜的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