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問

回到臥室,大個兒就像斷了根的大樹,一頭栽倒在床上。方非卻坐在一邊發呆。

簡真翻來覆去,把床板壓得嘎吱作響,忽然跳起來大叫:“我不考了,哼,現在就打包回家,跟我爹學吹花去!”

“別這麽說!”方非搖頭嘆氣,“你怎麽樣也比我好啊!”

“哼!”大個兒掐著指頭苦算,“煉氣二百七十五,定式一百七十五,羽化九十,一共五百四十,唉,要是那八十分不丟……甭說了,就算六百五十分好了,我還得考一百一十分,天啦,我的天問從來沒有超過一百分。”

“天問是什麽東西?”方非忍不住問。

大個兒瞅他半晌,眼神古怪:“好吧,我就問你一個頂簡單的問題,敢問,飛劍是什麽造的?”

方非傻了眼。

“哼!”大個兒一撇嘴,“下一個問題,敢問支離邪的十件大功!”

方非額頭上滲出汗珠。

“敢問帝女玄霜的七種用法?”

“……”

“敢問紫液金能與哪些東西摶煉,至少列舉三種!”

“這我知道,山都的頭發……”

“錯,是金犼的頭發!”大個兒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睡覺吧,明天一過,就能回家了!”

方非躺在床上,接著發呆,符燈的光亮漸漸暗淡,簡真在黑暗裏翻來覆去,床板吱呀呀的叫著,比他的呼嚕還要吵鬧。

方非瞪著雙眼,盯著屋頂,心裏想起許多往事,不知不覺,天又亮了。

起床號一響,簡真就爬了起來,方非也跟著起來,兩人面面相對,活是一對烏眼雞。

吃完早飯,兩人硬著頭皮前往蓐收金苑。金苑在天試院的西邊,到了苑門,不巧撞上了禹笑笑,小姑娘華容憔悴,見了二人掉頭就走。兩人望著她的背影,心裏冷颼颼的,比考試失敗還要難受。

不久開始進場,門前擺了一口木箱。進場的考生輪流在箱子裏抽簽挑選考室。方非伸手進去,摸到一面金牌,上面寫著“八十一號樹”。簡真也摸到牌子,大個兒瞅了一眼,臉色刷地慘白,方非忙問“怎麽了?”探頭一瞧,金牌上寫著“一四八號樹”。

“兆頭不好!”大個兒的淚水也快飆了出來,“一四八,念起來像不像‘要死吧’?”

“你太多心了!”方非極力安慰,“別忘了,玄冥可是轉了左眼的!”

“說得也是!”簡真勉強振作起來,“你見了水巨靈的哭臉都不怕,哼,我又怕什麽?”有了方非墊背,大個兒勇氣大增,甩手甩腳地走了。

方非挨了一記冷箭,胸口的熱血嘩嘩直流,出了好一會兒神,才想起去找考室。

所謂的考室,就是金苑裏的一顆顆金帳樹。這些老樹也不知活了多少年頭,有枝無葉,金黃發亮,長長軟軟地學著柳枝,一夜春風千萬枝,嫩於金色軟於絲,條條下垂,結成一圈樹墻,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座純金的大帳。

方非問過勤務,這才找到了八十一號樹。樹前已經聚了幾十號人,方非定眼一看,心又涼了半截。

冤家路窄,司守拙、鐘離燾也在裏面。

“哎喲!”鐘離燾眼尖,“喪家狗來了!”

司守拙聞聲掉頭:“呵,來得好,給少爺叫一個!”

方非一皺眉頭,迎上去說:“叫什麽?”

“學狗叫啊?”那兩人相識一笑,司守拙說,“喪家狗當然學狗叫啰!”

“好,我叫!”方非答得爽快,那兩人倒是一愣,鐘離燾拍手直笑:“好狗兒,說話算數,快叫快叫!”

“怎麽叫都行嗎?”

“當然!”

“好吧!”方非放開嗓子,“汪汪汪,我叫司守拙,汪汪汪,我叫鐘離燾——行了,叫完了!”

樹帳前靜了一下,隨即又爆發出一片哄笑。兩個白虎人臉青眼白,氣得在那兒發抖,司守拙一掉頭,怒喝:“笑什麽笑,笑你爹嗎?”

考生們礙於兩人氣焰,不敢再笑,可是臉上不笑,眼裏的笑意卻是明明白白的。

“臭小子!”鐘離燾一步躥上,手指方非,“你活膩煩了?”

方非後退一步,抖出筆來:“你碰我一下試試?”他氣勢奪人,唬得鐘離燾腳下一頓,司守拙悶聲不吭,從右邊包抄上來,兩人一前一後,把方非夾在中間。

“呵!”這時有人發笑,“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誰先動手!”三人掉頭一看,昨日監考的青衣男子從樹後轉了出來,沖著三人滿臉堆笑。

司守拙的胸口一陣起伏,垂下符筆,悶聲悶氣地說:“鐘離,別上當。這小子的‘羽化’得了個零分,早就死了考試的心。哼,他是破罐子破摔,你可是要進八非學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