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進京(第6/9頁)



“你不是說了嗎?我無論逃到哪兒,都沒有藏身的地方!”方非只覺悲憤莫名。

“唉,是的!”

方非熱血沖腦,大聲說:“那我寧可去玉京,有什麽災禍,就讓它來吧!”

“為什麽?”海星怪十分驚訝。

“哪兒都一樣,我又何必東躲西藏呢?死亡來得早,來得晚,還不都是一個樣?”

“這是氣話,螻蟻尚且貪生,多活一天是一天呀!”

“所以你才活得那麽長?”方非忍不住反唇相譏。

頂心眼無神地盯了少年一會兒,海星怪搖頭說:“道和妖就是不一樣。”它舉起錘子,叮叮當當地忙活起來,雕像造好了一半,跟它活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

小夔牛閃到一邊,華蓋車向前駛去,簡懷魯叫:“老海星,造像順利。”

海星怪尖聲發笑:“我的像造得怎麽樣?”

“呱呱叫!”

“至道者,你是一個妙人兒,歡迎你來北溟海做客。”

“來可以,我可不吃海膽喲。”五眼章星以海膽為食,吹花郎借以打趣。

叮叮聲越落越遠,漸漸聽不見了。申田田把車一停,氣呼呼地說:“那個老不死的五角星,我才不信它的鬼話。照我看,它在耍滑頭,要把我們和度者分開。哼,殺死一個度者,就能弄到兩個魂兒,對妖怪來說,這可是一石二鳥的好買賣。”

簡懷魯埋頭抽煙,吐出的煙氣換成了魚蝦水族,靜蕩蕩地飄在空中,魚兒不時尾鰭一擺,悄然化為一團煙氣。

“我覺得……”吹花郎沉吟說,“老海星不像在說瞎話,可他老奸巨猾,一點兒麻煩也不肯惹。這麽一來,我卻想不通了。一個小小的度者,又礙著魔徒什麽事?”

“也許他的點化人得罪了那幫混蛋!”申田田看了方非一眼。

小度者坐在旁邊,悶聲不吭。他心知肚明,魔徒為什麽要找自己,可他答應過燕眉,決不說出隱書的事。方非不勝苦惱,剛才的豪言壯語,根本不像是他說的,這時冷靜下來,真是大大後悔——他的身子裏究竟藏了什麽?自從來到震旦,怎麽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點化人也許去了玉京!”簡懷魯還在苦苦猜測,“老海星的意思是不是說,點化人跟魔徒結了仇,點化人去了玉京,魔徒也跟著去了。如果這時度者跑過去,魔徒對付不了點化人,就要對度者下毒手。度者一死,點化人也就完了。這麽一來,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方非的心咚咚亂跳,腦子一團炎熱,突然間,所有的膽怯、恐懼,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燕眉也在玉京,那麽一切都沒有問題!她的點子多,本領大,什麽也難不倒她。那個鬼八方,不也被她耍得團團轉嗎?燕眉為了他才和魔徒結仇,如今點化人有難,度者就該袖手旁觀嗎?

塵世間,少年的感情最為不可思議,有時純凈得像一塊冰,在他們眼裏,只有神聖美好,一切不美不聖的東西,都會丟在一邊;有時又沖動得像一團火,熱烈、盲目,什麽也顧不了,什麽也擋不住,沒有算計,沒有猶豫,天上地下,唯死靡他,就是死了,不也有人變成蝴蝶、翩翩對舞嗎?

方非禁不住自我感動。那個卑劣膽怯的小人兒躲得不見蹤影,胸中燃起的熱情,把他變成了一條好漢。

他一時激動,一時決絕,最後化為一張燦爛的笑臉。眾人看得驚訝,簡真粗聲粗氣地問:“方非,你傻笑什麽?”

“我想……”方非假裝嘆了口氣,“申伯母說得對,老海星是個大騙子。”

“沒錯!”申田田瞅了簡懷魯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怎麽樣?聽到了吧!”

線索太少,簡懷魯也無從推斷,只好說:“妖怪一向心思莫測,老海星有五只眼睛,就有五個腦子,一個腦子想做好事,一個腦子就想做壞事,五個腦子天天打架,打到後來,連它自己也鬧不清了!”

眾人放聲大笑,只有方非心懷鬼胎,笑得無聲無息,他的心裏又激動、又猴急,恨不得坐上一支火箭,一道煙飛到玉京去。

陰河中不乏弄月之蛟、吞舟之魚,可者羞答答地藏在河底。有一次,一片魚鱗順流漂下,看上去比華蓋車還大。可簡懷魯瞧了一眼,卻說那是一片尾鱗,人人都知道,魚尾巴的鱗片是最小的。

方非十分不解,道者用了什麽法子,能與妖怪和平共處。這些大家夥到了紅塵,人類只怕已經滅絕了。可簡直卻說,早些年,道者和妖怪也不這麽融洽,遠在支離邪創立道宗以前,雙方就沖突不斷,怨恨越積越多,後來爆發了第三次道者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