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23 陸漸身世之卷 第四十七章 同歸(下)(1(第3/5頁)



谷縝聽到這裏,不由得雙拳握緊,血湧雙頰,胸中情懷激蕩,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山頂一時沉寂下來,父子二人並肩而立,目視雄偉山川,雖不言語,心中情懷念頭,卻是前所未有的默契。

過得良久,谷神通長長嘆一口氣,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谷縝道:“也好,你說。”語氣之上,已然柔和許多。谷神通微微苦笑:“縝兒,不要再怪你娘,雖然離你而去,錯處卻不在她。”

谷縝雙眉一揚,冷哼一聲。谷神通嘆道:“你已成年,那事告訴你也無妨,清影嫁給沈舟虛本是在前,因為亂世分離,無奈中改嫁於我。她與沈舟虛本有一個孩子,後來沈舟虛來尋她,說是找到孩子,又說那孩子與清影離散之後,吃了許多苦頭。清影聞言不忍,猶豫許久,只好與沈舟虛去了。”

說罷見谷縝神色冷淡,知他心結仍在,當下嘆一口氣,正想再勸,忽地心頭一動,轉眼望去,但見一道人影,奔走如電,直奔山頂,頃刻奔近,麻衣鬥笠,正是“無量足”燕未歸。

他奔到近前,一言不發,雙手平攤,將一紙素箋遞到谷神通面前,紙上墨汁縱橫淋漓,尚未全幹。谷神通瞥了一眼,微微皺眉。谷縝也定眼望去,只見紙上寫道:“谷島王大駕遠來,有失奉迎。山妻牽掛令郎,業已多年。誠邀令父子光臨寒舍‘得一山莊’,手談一局,不論勝敗,清茗數盞,聊助談興耳。”其後有沈、商二人落款。

谷縝冷笑一聲,拿過紙箋,便要撕毀,谷神通忽地探手,在他脈門上一搭,谷縝雙手倏熱,素箋飄飄,落在谷神通手上,谷神通目光在紙上凝注半晌,忽道:“沈舟虛怎知我父子在此?”燕未歸沉聲道:“主人料事如神,無所不知。”谷縝冷笑道:“胡吹大氣。”谷神通卻一擺手,制住他再放厥辭,緩緩:“清影當真也在?”燕未歸點了點頭。

谷神通嘆一口氣:“也罷,你告知令主,就說谷某人隨後便到。”燕未歸目光一閃,轉身便走,勢如一道電光,轉折之間,消失不見。

谷縝道:“沈瘸子必有陰謀,你幹麽要去?”谷神通道:“我身為一島之主,不能臨陣退縮。沈舟虛既然劃下道來,不管有無陰謀,我都不能不去。更何況……”他凝視紙上商清影的名字,那三字娟秀清麗,與紙上其他字跡迥然不同。谷神通嘆道:“你娘這個落款,確是她親筆所留。縝兒,你們終是母子,良機難得,我想趁此機會,為你們化解這段怨恨。”

谷縝欲要反駁,谷神通已扣住他手,不由分說,向著得一山莊大步走去。

到得莊前,人群早已散盡,地上一片狼藉,大紅喜字也只剩一半,隨風飄動,頗有幾分淒涼。幾名天部弟子守在門前,見了二人,肅然引入,繞過喜堂,直奔後院。

沿途長廊紅燈未取,綢緞四掛,但卻冷冷清清,看不到半個人影。谷縝心知眼下情形大半都拜自己所賜,方才在此大鬧一場,如今去而復反,自覺有些尷尬。

曲廊通幽,片刻來到一個院落,假山錯落,綠竹扶疏,抱著一座八角小亭,沈舟虛危襟正坐,候在亭內,見了谷氏父子,含笑點頭,說道:“谷島王,梁上君,別來無恙。”

谷神通聽得“梁上君”三字,微皺眉頭,谷縝卻是嘿然冷笑,心知自己裝腔作勢,到底瞞不過這只老狐狸,當下笑道:“令郎與兒媳們如今可好?”他刻意在“兒媳們”三字上加重語調,沈舟虛目中閃過一絲厲色,忽地笑道:“家門不幸,生得孽子,方才被我重責兩百鐵杖,正在後院休養。”

谷縝拍手笑道:“打得好,打得好。這就叫做‘大義滅親’。呵呵,不過換了我是他爹,打兩百鐵杖太費工夫,索性兩棒子打死,好喂狗吃。”沈舟虛不動聲色,只笑了笑:“說得是,論理是該打死,可惜慈母護兒,容不得沈某如此做。”

谷縝聽得“慈母護兒”四字,心中老大不是滋味,不由得冷哼一聲。

谷神通並不知谷縝大鬧沈秀婚禮,聽得二人言語來去,針鋒相對,心中甚不了然,故而負手在旁,一言不發。忽聽沈舟虛笑道:“二位既至南京,沈某夫婦,不能不盡地主之誼。島王暢達,可否與沈某手談一局,打發光陰。”

谷縝冷笑道:“你倒有閑情逸致,剛剛罰了兒子,立馬就來下棋。臉上笑嘻嘻,肚裏鬼主意,說得就是你沈瘸子。”

沈舟虛微微一笑,閑閑地道:“二位究竟誰是父,誰是子?我和父親說話,怎麽插嘴的盡是兒子。”谷縝大怒,正要反唇相譏,谷神通卻一揮袖,一股疾風直撲谷縝口鼻,叫他出聲不得。只聽谷神通笑道:“舟虛兄責備得是,若要手談下棋,谷某奉陪便是。只不過清影何在?她與縝兒久不相見,我對她母子有些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