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12 溫柔繾綣之卷 第二十六章 戰書(2)(第4/5頁)



姚晴道:“臭狐狸躲在萃雲樓時,我恰好也在,那些個名妓成天與他廝混,好得蜜裏調油一般。臭狐狸嘴裏也是嘻嘻哈哈地,說了許多瘋話,可是一連幾日,就我所見,卻不曾當真碰過那些女人一根指頭。萃雲樓裏龍蛇混雜,入內的男子,不是大色鬼,就是偽君子,我呆了幾個月,臭狐狸這樣的,卻是第一個見到。他對風塵女子尚能這樣,又怎會害自己的妹子呢?”

陸漸大喜,將手一拍,說道:“是啊,谷縝原本不壞的,你何苦和他慪氣呢?”姚晴狠狠盯他一眼,怒道:“你就知為他說話。他不惹我,我何必理他,他若惹我,我為何輕饒……”

話音未落,忽又聽房外傳來一縷樂聲,似笛非笛,宛轉生情。姚晴偷眼一瞧,卻見谷縝正對房門坐著,將小孩放在膝間,吹奏一片樹葉,吹罷一曲,又笑著教那小孩兒。

姚晴驀地疑雲大起:“臭狐狸莫非知道我在房裏,故意堵著門,不讓我出去?”想著心中暗恨,轉身對陸漸道:“待我去了,你再開門,千萬謹記,不許跟臭狐狸說我來過。”不待陸漸答話,將身一縱,翩然上了屋梁,掀開瓦片,鉆將出去。

陸漸莫名其妙,眼見屋瓦掩好,才推門而出。谷縝見他,叫了聲早,笑道:“昨夜十分奇怪,我聽見你房裏咿咿呀呀的,像是有人在哭。”陸漸心懷鬼胎,面皮一紅,顫聲道:“哪、哪裏有人,你、你聽錯了吧。”谷縝目不轉睛,盯他半晌,忽而笑道:“若沒有人,定是鬧耗子,人哭我聽過,耗子哭卻第一次聽到呢。”

姚晴遠遠聽見,恨得牙癢,偏又無法駁斥,心中郁悶極了。忽聽陸漸支吾道:“你、你這話不通,耗、耗子怎麽會哭?”

谷縝笑道:“這耗子不只會哭,還會寫字。”姚晴心中咯噔一下:“難道我將畫像隱語寫入《太歲經》,他也瞧見了。”想到這裏,雙目生寒,心頭湧起殺機。

陸漸也覺不可思議,搖頭道:“豈有此理?”谷縝笑道:“你不信?”放下小孩,轉回己屋,捧來一紙素箋,笑道,“先瞧這個。”陸漸接過,箋白如雪,上書一色遒勁字跡:

谷兄雅鑒:

人謂智有高下,運有窮通,下智之人欲行上智之事,取敗之道也;足下自負小才,欲洗沉冤,誠可感佩,亦不自量。君本螻蟻,不堪一撚,然吾慈悲為念,賜汝生機。而今陳、麻先死,徐海後亡,幸存一汪,竄於故土,吾邀君競而逐之,勝者生,敗者死,料君倜儻,必不相拒。

東島內奸拜上!

陸漸瞧得吃驚,半晌道:“這是怎麽來的?”谷縝笑道:“不知道啊,我一覺醒來,就在桌上了。”說罷目視陸漸,意味深長道,“這是有人跟我叫陣呢!”

“奇怪了。”陸漸說道,“這人既能入房投帖,為何不順手加害於你?”谷縝笑道:“這叫貓捉耗子,先玩後吃,這人如此張狂,倘若將我輕輕殺了,豈不少了許多樂趣……”

忽聽姚晴冷笑一聲,說道:“說了半天,你才是那只又奸又壞的大耗子!”走上前來,劈手奪過素箋,看上一眼,漫不經心道,“這是男人寫的。”谷縝道:“何以見得?”

“女子行文,溫柔款款,怎會這樣硬邦邦的?”姚晴纖纖素手指點字跡,“再說你瞧,這些字跡剛勁有力,絕似男子手筆。”

“大美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谷縝搖了搖頭,笑道,“區區幾句留言,又何必親自書寫?倘使這人是個女子,大可找一名文士男子,說明本意,委托起草。你瞧這酸溜溜的調子,說事之前先發一通議論,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是八股酸丁。換了是我,就該這麽寫了:‘姓谷的聽好,你小子賤命一條,老子動根指頭,就能將你撚死;吐泡口水,就能把你淹死;放個臭屁,也將你熏個半死。如今給你一條活路,看你運道如何,四大寇還剩個汪老鬼,誰捉到誰贏,輸了的先叩十八個響頭,再抹脖子了賬’,嘿嘿,這才叫做江湖中人的豪言壯語。”

姚晴一時語塞,雙頰陣紅陣白,咬牙道:“誰似你這麽多彎彎腸子。”五指一揮,素箋颯地飛出,將谷縝臉面蓋個正著。

谷縝手忙腳亂,扯下素箋,忽就聽陸漸一聲大叫,兩人轉頭望去,只見他慌張道:“這下糟了,你們瞧這句,‘幸存一汪,竄於故土’,這麽說,內奸也知道汪直逃回老家了?”

谷縝、姚晴均是啞然失笑。谷縝點頭道:“這封留書中,這句話最叫人迷惑!敢問這內奸大人說的話,誰敢深信?就算他目下說了真話,回頭告訴汪直,汪老鬼也能臨時變計,不去徽州。即便去了,那內奸也能搶先一步,將他宰了。最厲害的莫過於敵人連通一氣,布下圈套,咱們一去,豈非自投羅網?總而言之,依照紙上所寫,跟他來個‘競而逐之’,可就是孔夫子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