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道卷 第六章 天狼嘯月(第6/9頁)



灰衣漢子不由擊掌笑道:“雪葬群狼一計,氣魄極大,非大英雄、大豪傑不能為之,若有機緣,真想會這大首領一會。”眾人多數來自西極,頭一回聽到這傳說,遙想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揣度那大首領的英風俠氣、躍馬雄姿,也不禁悠然神往。盧貝阿道:“先生說得極是,若能見那位大首領一面,叫人死也甘心。”塔波羅嗤了一聲,道:“你嚷什麽,這等頂天立地的英雄,憑你這點福分,也見得著嗎?”盧貝阿白了他一眼道:“不與你說。”轉向那商人殷切問道:“你見過大首領麽?”

那商人用手在脖子上一比,苦笑道:“說什麽笑話?我見了他,這顆腦袋還在脖子上麽?十二禽都是無惡不作的馬賊,蒙古人數次剿滅,都奈何不得!"眾人心頭均是一冷,盧貝阿頹然道:”我還當他們與天狼子作對,定是了不起的好漢呢。“弗雷德一拳砸在地上,哼道:”這叫:“狗咬狗,一嘴毛‘,都不算好人。”阿莫點頭道:“是啊,聽說十二禽與天狼子結仇,也是為分贓不勻,爭奪地盤。”眾人想到後有惡狼,前有兇徒,一時間愁上心來,各自嘆氣。

收拾好行李,眾人方要起駝動身,忽聽一串鑾鈴響動,便如風過珠簾。眾人正自詫異,卻見一人一騎翩翩過來,那馬骨骼粗大勻稱,遍體火紅,鬃毛奇長,空有馬鞍卻無韁繩,馬上坐著一名女子,紅衣裹體,纖秾合度,臉上有一襲輕紗,想是為了阻擋風沙所設。火光搖曳中,可見馬後橫了一支五尺長、半尺寬的長匣,烏木鍍金,頗是鄭重。

那馬奔跑奇快,一陣風到了眾人跟前,忽地前蹄一頓,凝如山嶽。眾人暗中喝了聲采:“好駿的馬匹!”那女子目光清亮如水,掃過眾人,突地朗聲道:“要過天山麽?”用的是突厥語,又脆又急,不失大漠女兒的爽快,眾人一愣,盧貝阿嘴快,大聲道:“對呀。”紅衣女子道:“前面有狼群,要性命的,便往回走!”

眾人心神劇震:“無怪狼群沒有追上來,敢情在前面打埋伏?”不自禁冷汗長流。阿莫強作鎮定,躬身道:“多謝姑娘相告。”紅衣女卻不回禮,撥馬便走,哪知紅馬並不向前,打了一個響鼻,徑自向人群走來。紅衣女子詫道:“阿忽倫爾,你又不聽話了……”說話間,眼光猝然落到灰衣漢子身上,嬌軀一震,啊地叫出聲來。

紅馬靠近灰衣漢子,伸長脖子嗅嗅他肩頭,灰衣漢子撫著紅馬鬃毛,苦笑道:“老夥計,好久不見了。”紅馬噅了一聲,鼻子在他臉上蹭蹭。灰衣漢子擡眼望著紅衣女子,澀聲道:“風憐,你還好麽?”紅衣女子身子又是一震,面紗上多了幾點濕痕,忽地怒聲道:“不好,一點都不好,半點都沒好過……”她拉開面紗,嬌艷的雙頰上淚水縱橫,顫聲道:“這十年來,半點都沒好過……”驀然間她身子一晃,忽地墮下馬來。

這灰衣漢子正是梁蕭,他西遊歸來,卻在此處與風憐相逢。風憐乍然見他,乍嗔乍喜,百念俱湧,一口氣轉不過來,竟爾暈了過去。梁蕭一步搶上,將她摟住,自她後心度人一道真氣,風憐朦朧中咳嗽數聲,只覺背上暖流湧動,渾身酥麻,張眼一瞧,卻見梁蕭一臉關切,心中怒氣頓消,又感羞赧,匆匆闔上眼睛,低聲道:“要你多事呢,還不放手?”

梁蕭依言放手,但怕她尚未復元,仍是挽著她手,定睛細看,卻見十年不見,昔日少女早已長成,眉眼未語含情,更添嫵媚,但見她朱唇輕顫,雖欲說話,但終究哽咽,忽地一頭倒在梁蕭肩頭,嗚嗚哭了起來。梁蕭心中有愧,默然由她靠著。眾商人見他二人故舊重逢,也不便打擾。

風憐哭了許久,委屈稍減,方才擡頭道:“西昆侖,你知道麽?我尋了你整整六年,我沒一時不害怕,怕再也見不到你。”梁蕭奇道:“你尋了六年?有什麽要緊事嗎?”風憐又落下淚來,道:“阿爸臨死前叫我尋你。”梁蕭一震,脫口道:“鐵哲先生去世了?難道蒙古人攻進了劍谷?”

風憐搖了搖頭,道:“和蒙古人沒幹系,那一天,你不告而別,大家都很難過。第二天,爺爺突然叫上阿爸,兩人在劍塔裏鑄劍。一鑄便是三年。但不知為甚,那柄天罰劍鑄了三年,始終難以成形。有一天,爺爺對阿爸說,天罰劍戾氣太重,幹天地鬼神之忌,須以人祭劍,始能成形。”梁蕭變色道:“以人祭劍?如何使得?”風憐慘笑一笑,道:“是呀,阿爸也這麽說,又說,真要如此,最好去谷外抓惡人祭劍。可是爺爺說,這樣徒添殺戮,戾氣更重,天罰劍即便成形,也是無量兇兵,成為天底下的禍害。他說完……說完……”風憐驀地小嘴一撇,撲進梁蕭懷裏,失聲哭道:“爺爺他就縱身一跳,便跳進了鑄劍爐裏去了……”眾人聞言,無不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