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道卷 第四章 隨圓就方(第5/9頁)



駱明綺打量他片刻,忽地搖頭道:“我信女娃兒。”常寧一愣,駱明綺目光炯炯,射在他臉上,緩緩道:“老身知道,你一向妒忌常青,當年你亂了他的三焦,害他終身,別人不知,師叔我還不知麽?”常寧頓時面如死灰,駱明綺瞧著他,嘆了一口氣道:“我當你小時糊塗,年紀長些,或許悔悟,唉,如此看來,師叔我想錯了。”

常寧深知駱明綺性子乖戾,行事只在好惡之間,手指一動,自己勢必生不如死,直驚得牙關得得直響,撲通跪倒,顫聲道:“師叔,寧兒一時糊塗,現今想來,好生後悔。”駱明綺聽他自稱寧兒,驀地思起往事,心頭沒得一軟,幽幽嘆道:“你是師兄的親生兒子,常青卻是孤兒。你母親隨人私奔,你爹心中有氣,對你管教疏慢,卻對常青十分鐘愛,難怪你會恨他,唉,弄到這個田地,師叔很是痛心。”常寧臉如土色,將頭磕得砰砰直響,連道:“師叔饒命,師叔饒命。”臉上涕淚交流,哭得無法收拾。

駱明綺心中矛盾之極,她單戀師兄“妙手佛心”,而“妙手佛心”卻只得常寧這個兒子,若是殺了,師兄必然絕後,倘若不殺,吳常青九泉之下,也難安心。她心念百轉,對師兄之情終究占了上風,按捺住殺機,長長嘆了口氣,正要伸手去攙常寧,忽覺一陣眩暈,不由驚怒異常,厲喝道:“孽畜,你對我用毒?”常寧身子一縮,早巳著地滾出。

駱明綺與毒為伍,體質異乎常人,中毒之余,仍能動彈,手指一揮,欲施反擊,不料背後風響,無儔巨力落到背心,竟已著了賀陀羅一記重手。賀陀羅怕她下毒反噬,這一掌蓄勢而發,無堅不摧,駱明綺跌出三丈之遙,口中鮮血如泉湧出。

花曉霜驚叫一聲,撲上前去,只見駱明綺筋骨盡碎,痙攣數下,便已氣絕,一雙小眼兀自瞪得老大。花曉霜想起駱明綺為人雖然乖戾,卻對自己好得出奇,刹那間,淚水一點一滴落在駱明綺臉上。哭了片刻,她猛地伸袖拭去淚水,伸手合上駱明綺的雙眼。

賀陀羅與常寧雖聯手擊斃駱明綺,但懼她臨死反擊,設下惡毒陷阱,故而不敢近前。此時見狀,方才確信駱明綺已死。常寧忽地跳出,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搶前向曉霜刺到。花曉霜聽到風聲,側身避開,常寧收勢不及,刺中駱明綺屍身,擡腳踢開,神色猙獰,厲聲道:“小娘皮,將《神農典》交出來。”賀陀羅還醒過來:“是了,這廝倘若學會用毒的本事,灑家豈非也要為他所制?”慌忙縱身跳出,欲搶《神農典》。常寧此時心中焦躁,一匕刺向曉霜心口。花曉霜轉身相讓,腳下忽地一絆,倒在駱明綺屍身上,觸手處摸到一個瓷瓶,眼瞧得常寧一臉獰笑,揮匕撲至,不及多想,順手將那瓷瓶急擲而出,常寧一掌揮出,將瓷瓶打得粉碎,內中藥粉飛散,撲在他臉上,只見常寧身子一顫,啊喲一聲,丟開匕首,雙手捂面,撲通跪在地上。此時賀陀羅剛使“虛空動”趕到,見此情形,忙不叠又跳開老遠。只見常寧嘶聲慘嚎,渾身抽搐不已,眼耳口鼻紛紛進開,流出道道血水,身上肌膚寸裂,流出黑色血漿來。

花曉霜驚詫不已,細瞧瓷瓶碎片,只見其中雜著一張發黃標簽,字跡細若蚊足:“二十五分五行散”。花曉霜一愣,只聽常寧口齒含混,嘶聲叫道:“啊喲……乖師侄……救我……乖師侄……不……好姑娘……姑奶奶,女祖宗,救我,救我……”花曉霜搖頭嘆道:“這是二十五分的五行散,無藥可救,我……我也沒法子。”她不忍再看,別過頭去。常寧痛苦難熬,聽得此話,絕望之余,怒恨交進,咬牙罵道:“臭婊子,小娘皮,啊喲……老子將你……啊喲……把你……啊喲……臭婊子,女人都是臭婊子,我媽是婊子……啊喲……媽……救我,救我……啊喲……”哀嚎聲淒厲萬分,足足持續一盞茶的功夫,常寧聲氣漸弱,四肢胸腹盡皆潰爛,連皮帶骨化作一灘黑水,滲入泥裏。

眾人瞧得心驚膽寒。賀陀羅眼珠一轉,搶到花生身前,正要一掌拍落,以絕後患,忽聽花曉霜道:“賀陀羅,你還要活不要?”賀陀羅聽她口氣迥異平時,微微一怔,冷笑道:“此話怎講?”花曉霜淡淡地道:“你方才不知覺間,中了我的‘天殘地滅摧心斷腸大悲散’,你膽敢碰花生半根汗毛,便只得半個時辰壽命。”

賀陀羅只覺一股寒氣直沖頭頂,目不轉睛盯著曉霜,手掌卻停在花生頭上。哈裏斯冷眼旁觀,忽道:“宗師,我瞧這小娘皮是在誆你。”賀陀羅兩眼一瞪,怒道:“你懂個屁!”哈裏斯退到一旁,嘿然不語。賀陀羅見花曉霜神色淡定,毫無怯色,不覺想起這少女已得毒羅刹真傳。駱明綺方才以無形無象之毒制住蕭千絕,乃是他親眼所見,再想自己方才為常寧慘象所懾,確有片刻失神,花曉霜若要趁機暗算,並非沒有可趁之機。賀陀羅生平最是貪生懼死,越想越驚,心頭不禁擂起鼓來,幹笑道:“女大夫,你好會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