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劫波卷 第十一章 大王天寺(第4/9頁)



梁蕭見花生陷入樂舞之中,無力自拔,不自禁連聲長嘯,身法愈發迅疾。降魔九部見他似要突圍而出,紛紛怒吼,金剛杵使得更為猛烈,砸得瓦礫四濺,木屑紛飛。猛然間,梁蕭足下在大梁上一頓,淩空拔起,高叫道:“都給我下去吧!”霎息間,只聽喀喇喇一聲巨響,好似當空打了個響雷,大雄寶殿陡然坍塌。劇變忽生,九個喇嘛一時再無立足之地,手舞足蹈,伴著瓦礫紛紛,墜了下去。原來,金剛柞重逾百斤,駕馭費力,降魔九部使得越快,越難收勢,是故梁蕭有意加快身法,誘得他們一輪亂杵,砸得房頂千瘡百孔;而後突然發難,頓足震斷大梁,房頂吃力不住,頓時坍塌了。

梁蕭一招得手,大鳥般越拔越高,倏忽間連畫三個圓弧,一個大似一個,不待第三個圓弧劃盡,已在六丈高空,雙袖忽振,如輕絮一團,飄然落下。龍牙、獅心齊齊搶上,隔在他與花生之間,防他出手救援。

梁蕭見花生眉花眼笑,越舞越快,心知如此下去,後果不堪想象。但忖度眼下形勢,龍牙獅心已難應付,更有八思巴虎視在側,即便僥幸勝出,只怕花生也已神智錯亂,無可挽救了。刹那間,他心中連轉數個念頭,忽地大袖一卷,負手而立。

龍牙、獅心見他並無出手之意,頗感訝異:“這人好沒道理,難道不管同伴死活?”卻見梁蕭屈指一彈,口唇微張,發出啾啾之聲,初時細微莫辨,漸漸響亮如嘯,直沖雲霄。間中啾啾昂昂,韻律之奇特粗獷,眾人均是聞所未聞,聽得片刻,心中油油然生出蓬勃生意。那十一名樂女被這嘯聲一擾,竟爾走音竄板。

梁蕭大袖拂出,嘯聲綿密如水,越發悠長,忽低沉,忽雄壯,忽而曲折如線,忽而淒厲如槍,往往於不可能處高升低落、橫生奇變。那調子也越變越奇,非宮非商,不微不羽,大違音樂常理。

“十六天魔舞”既為樂舞,隨樂而舞,樂曲是其根本。這套“天魔曲”純以精神力蠱惑敵手,對手定力越高,樂女精神力也相應加強。這些樂女自幼修練此曲,不但深明樂理,抑且內功了得,加之管弦合奏,威力奇大。此番對付花生,兀自未盡全力,而此時被梁蕭這奇怪嘯聲一攪,頓被逼出渾身解數,竭力與那嘯聲相抗。殊不知,“十六天魔曲”雖然千錘百煉,堪稱樂中極品,但終究只是人類之音。梁蕭口中嘯聲卻出自瀚海長鯨,乃是鯨族經歷億萬斯年悟出的天籟。與之相較,人籟自然落了下乘。

又過片時工夫,眾樂女漸漸抵禦不住,香汗如雨,羅衫濕透,露出玲瓏身段。眾舞女也停住舞蹈,紛紛搖鈴助陣,但二十七人聯手,仍是抵不住梁蕭的怪嘯。急管繁弦間,只聽那嘯聲忽如一只鷂鷹,倏地躥入雲中,拔了一個尖細若鋼絲的高音。刹那間,錚錚數響,琵琶胡琴相繼斷弦;那嘯聲卻悠悠乎乎,在極高處盤旋數息,細細耍了個花腔,更拔數分,只聽噼啪之聲不絕,龍笛簫管都生出長長的裂紋。

“十六天魔舞”純以精神制敵,一旦敗落,立時反噬其主。眾女藝成以來,從沒遇上如此強敵,當真是騎虎難下,唯有守著哀弦危柱,苦苦支撐,再也無暇對付花生。花生禪心深厚,束縛一解,頓然清醒,定睛往場中一瞧,心中大奇。只見那群天魔女為嘯聲所趁,身不由主隨之起舞,時而陀螺亂轉,時而滿地翻滾,或者抱成一團,扭腰摸臀,醜態百出,那還稱得上“天魔”二字。花生越瞧越覺滑稽,終於忍耐不住,裂開大嘴,呵呵大笑起來。他這一笑,如便春風融雪,身上殘存的精神異力頃刻瓦解,眾女神色慘變,口角溢血,一個個歪歪斜斜,癱在地上。

花生大感驚訝,搶到蓮萼身前,欲要扶她起來。忽地一道灼熱掌風撲面而來,花生頓覺眼鼻酸熱,扭身出拳。拳掌相交,龍牙挫退半步,只覺內腑滯澀,氣機不暢。花生趁機攙扶天魔女,眾女不想他竟然如此好心,又驚又愧。龍牙顧著換氣,無暇阻攔,眼睜睜瞧著花生扶起諸女,心頭驚怒:“這小和尚接了老衲一掌,竟然若無其事麽?”梁蕭大袖再拂,收了嘯聲,長聲道:“八思巴,還有什麽伎倆,一並使出來吧。”說著走向偏殿,獅心攔在前面,嘻嘻笑道:“以檀越的本事,降魔九部算不得什麽。適才不過老衲不過借題發揮,瞧瞧檀越的本事,但你想見帝師,卻沒那麽容易!”梁蕭冷笑道:“我偏不信邪。”正要舉步,忽見眾喇嘛都從腰間中取下轉經筒,信手搖來,嗡嗡亂轉。倏忽間,百十圓筒脫出手柄,如蜂群出巢,迎面撲來。梁蕭正待後退,那些圓筒又倏然轉回,哢嚓嵌回眾人手柄之上。這一放一收,雖是百名喇嘛同時施為,但卻殊無錯漏,更無半點撞擊,足見平日裏習練精熟。獅心瞧著梁蕭,嘴角似笑非笑,隱有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