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劫波卷 第四章 幼帝之爭(第4/7頁)



梁蕭尋思道:“這些百姓卻是何苦,多來一人,不過多送一條性命。”轉念又想,“換了是我,與其甘為魚肉,任人宰割,倒不如豁出性命一戰。”想著蹙額不語。花曉霜此時睜開雙目,想著方才殺戮之慘,猶有余悸,望著四周宋人,心中更生茫然:“倘若打起來仗來,他們也都會死麽?”想著不覺流下淚來。柳鶯鶯瞧見,心中冷笑:“小賤人害怕了麽?真沒出息。”忽見花生摟著船舷,面如土色,兩眼發直,不禁冷笑道:“小禿驢,你該不會是怕水吧?”花生聽得這話,顫聲道:“你……你不怕嗎?”說了兩句話,臉色更壞了三分。柳鶯鶯自家也不識水性,但她生性好強,即便心頭惴惴,對著旁人也不露聲色,冷冷道:“那個自然,小禿驢,你信不信,我這就推你下去做王八。”說罷做出推人模樣。花生神色大變,雙手亂擺,忙道:“別……別,俺吃王八好吃,王八吃俺,可就大大不好了。”大嘴一撇,眼看哭出來。

柳鶯鶯道:“那好,想我不推你,你須得答應,從今以後,都要聽我吩咐,我叫你向東,你就不得向西,叫你坐下,就不許站著。”花生此刻但求自保,言無不從,連道:“好,好!”柳鶯鶯妙目一轉,笑道:“你說得好聽,我便試你一試,看你聽不聽話,嗯,你且向東邊跳三尺!”花生驚道:“哪怎麽成?東邊都是水呢。”柳鶯鶯道:“你不聽我的話了?”花生左右為難,苦著臉連聲哀告。柳鶯鶯此時別說推人,便是挪身也是不敢,只是覺得氣氛過於沉重,是故拿花生尋開心罷了。

說鬧之際,小艇在一艘大船邊停住。船頭放下舢板,梁蕭當先躍上,一名校尉迎上來,拱手笑道:“閣下驍勇善戰,令人佩服。敢問可是雲將軍的部下?”梁蕭心道:“若以本名相告,不免一場廝殺。”當下胡謅道:“不錯,我此來是有要事,須得面見聖上。”那校尉笑容忽斂,冷然道:“這卻免了?陳大人和陸大人說了,雲殊的人,聖上一律不見!”梁蕭打量對方一眼,道:“我不見什麽陳大人陸大人,只求面聖……”那校尉甚不耐煩,揮手打斷他道:“陳大人的意思便是聖上的意思。”斜眼一瞅梁蕭,冷笑道,“還站著作甚?要我踢你下船麽?”不料梁蕭目中威棱迸發,伸手拿住他胸口,提得離地三尺。那校尉掙紮不得,驚怒道:“反了麽?左右,給我拿下。”他是宰相陳宜中的親信,平日裏作威作福,眾軍土受夠他的閑氣,此時俱是冷眼旁觀。那校尉喊了兩聲,眼看無人答應,頓時著慌,澀聲道:“都是自家人,凡事好說,凡事好說。”說話之時,餡媚之態天然流露。

梁蕭笑道:“你帶不帶我去?”那校尉面露難色,忽見梁蕭神色不善,忙道:“帶,帶。”梁蕭放手道:“你走前面。”那校尉不敢違抗,轉到前艙。卻見艙門處站了四個軍士,校尉一指艙內,嘟噥道:“就是這裏……”門前衛兵見勢不妙,舉槍阻攔。梁蕭擡臂一揮,眾衛兵虎口劇痛,四條長槍飛到半空。

梁蕭跨入艙內。但見艙室闊大,四壁斑駁,布滿褐色水漬,鹹濕的空氣中混著一股淡淡藥香。靠裏處稀稀拉拉坐著幾個官兒,愁眉苦臉,正在說話,聽得腳步聲,紛紛掉頭來望,一個方面黑須的官兒喝道:“怎麽沒經通報?”那校尉慌道:“陳丞相,這是雲殊的部下,要見聖上!”陳宜中怒道:“不是吩咐了麽?但凡雲殊遣人,統統趕走。”那校尉苦著臉道:“沒奈何,他逼我來的。”陳宜中一怔,厲聲道:“作反了麽?豈有此理,來人……”他身旁一個清臒文官擺手道:“丞相,罷了!他拼死來此,可見忠於我大宋,倘若這般趕走了,豈不叫人齒冷?”陳宜中一拍大腿,佛然道:“陸太傅,你還不明白?雲殊狼子野心,仗著手握兵權,一心要奪走聖上……”清臒文官嘆了口氣,向梁蕭道:“聖上龍體欠安,不便見客,你有什麽話,只管對我陸秀夫說罷!”

二人言語,梁蕭聽得清楚,便向陸秀夫拱手笑道:“雲將軍聽說聖上微恙,特令在下請來一名女神醫,為聖上診治。”堂上諸人都是一愣,陳宜中兩眼瞪著梁蕭,冷笑道:“我們自有大夫,不必勞動那位神醫的大駕了。”梁蕭沒想這人恁地不識好歹,正要發作,忽聽花曉霜道:“那位……那位聖上可是患了驚風之症?”陳宜中與陸秀夫對視一眼,眉間露出訝色,後者奇道:“你怎地知道?”花曉霜又道:“方才你們給他服用了壽星丸,是不是?”陸秀夫更驚,點頭道:“不錯,不錯。”花曉霜道:“方子用得不壞,可惜缺了幾本緊要藥材,不能濟事。”眾官臉色微變,陸秀夫站起身來,肅然道:“敢問其詳!”花曉霜道:“從藥味分辨,當是缺了人參與石菖蒲,嗯,是了,朱砂分量也沒用足!”陸秀夫眉間透出一團喜色,拱手道:“姑娘說得極是,只因被元人圍困,藥材奇缺,故而缺了幾味;嗯,敢問可有補救之法麽?”花曉霜道:“我要見過病人,才能決斷。”陳宜中勃然怒道:“豈有此理……”陸秀夫擺手道:“丞相,事急從權。而今眼目下,聖上性命危在旦夕,這位姑娘未蔔先知,一語道破用藥之蔽,必是有真才實學的,讓她試試,聊勝於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