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劫波卷 第二章 霧林奇嫗(第4/7頁)



三人一時疑神疑鬼,卻忘了適才齷齪。忽然間,一股異香襲來,三人頭腦倏地一清,遙見霧中現出個黃澄澄的光團,閃爍不定,分外詭奇。柳鶯鶯猛然想起怪物之說,不覺頭皮發麻,慘聲道:“完啦,怪物來了……”梁蕭皺眉道:“什麽怪物?”柳鶯鶯道:“那……那團光不就是怪物的眼睛麽?”曉霜聽得這話,渾身一震,牙關不覺得得作響。

梁蕭覺出二人恐懼之意,豪氣陡生,笑道:“原來是個獨眼怪物?不知這眼珠長在什麽地方?是頭頂上,還是屁股上?”花曉霜聞言,心頭一松,失聲輕笑,柳鶯鶯見他還有興致玩笑,當真哭笑不得,罵道:“大蠢材,你還說,怪物聽到了,如何了得?”話音未落,忽聽有人咦了聲,道:“有人麽?”聲音如弦鋸木,甚是低沉嘶啞。三人頓時啞然,過了一會兒,梁蕭嘆道:“世上無鬼神,都是人在鬧。”柳鶯鶯舒了口氣,也覺好笑,將臉緊緊貼在梁蕭懷裏。

那團黃光越來越大,也越發明亮。梁蕭目力最強,看出是個燃著黃火的白皮燈籠。卻聽那人冷道:“你們能在萬毒相爭中存活下來,還算有點本事,哼,報上萬兒來吧!”說話聲中,濃霧漸漸淡去,放眼望去,該處是一片叢林,喬木參天,形狀奇特,高者數丈,矮者也有七尺,葉如鵝卵,枝上結滿碗口大小的白花,紫蕊中吐出絲絲露氣。再瞧樹下,以梁蕭識潑天膽量,也不由目瞪口呆,倒抽了一口涼氣,二女更是驚得叫出聲來。

只見樹下空地之中,群蛇昂首,紅信紛吐,蛇群間褐浪翻滾,定睛細看,卻是一大群蟾蜍,彼此間擠的密不透風,咕咕叫嚷不已;奇花異草中,花斑壁虎成群結隊,東竄西逃,或處草間,或附枝上,五色蠍子滿地飛奔,舞螯擺尾,戛然有聲,與無數蜈蚣絞殺正烈。五毒之外,尚有許多叫不出名兒的毒蟲,同類間扭頭展足,不時交尾,異類間則彼此殘殺,互相吞噬。除卻三人所處的大樹,其他地方,無論樹上樹下,俱是血肉狼藉,毒液橫流,慘烈之處,令人不忍目睹。柳鶯鶯只看了兩眼,便忍不住捂著胸口嘔起來,曉霜渾身猶如篩糠,小手扣著梁蕭手臂,指甲幾乎陷人肉裏。

此時間,樹上白花若有靈性,漸漸合上花瓣,從新結成花蕾。四下濃霧仿佛逃命一般,散得極快。一會工夫,空中清朗無礙,各類毒蟲也失了爭鬥之意,飛天遁地,八方遊走。便在這萬毒之中,立著一個老嫗,白發蕭蕭,容貌奇醜,暴齒鷹鼻,眉毛一根也無,一雙眸子深陷顴上,精光灼灼,令人生畏。她身周十丈似有無形壁障,毒蟲紛紛走避,如江河分流。那老嶇身處萬毒之中,左顧右盼,神氣威嚴,仿佛赫赫帝王,檢閱軍旅,只不過,帝王統帥的是千萬兵馬,她統帥的卻是無數毒蟲罷了。

梁蕭素來膽大包天,但此刻詭異百出,委實出人意表,一時間也是魂魄俱失,忘了身在何處。卻見那老嫗轉過頭來,審視三人道:“你們是活人麽?”梁蕭聞聲驚悟,但覺遍體冷汗淋漓,身旁二女靠著自己,早已渾身虛軟,心知二人嚇得不輕,若非把自己當作依靠,百般信任,只怕早已昏了過去,不由忖道:“這老太婆是山魈也好,厲鬼也罷,我先不能露出半點怯意。”當下壓住心頭震駭,笑道:“你見過會說話的死人麽?”老嫗打量他一番,道:“尋常人進這林子,從來有死無活!哼!滾下來!”梁蕭忖道:“看她言行舉止,似乎不是什麽怪物,但她說進這林子有死無活,難不成我們躲過這些毒蟲,她便要取我三人性命?”遲疑問,老嶇不耐道:“你聾了不成?老身叫你下來。”梁蕭心道:“我縱橫天下,豈能在一個老婆子面前畏畏縮縮?”當即抱著二女,飄身落下,但怕老摳趁機偷襲,落地之際,心中擬好七八個後著,只待老嫗稍有異動,便以電光霹靂之勢,將她斃於當場。

誰料老嶇一動不動,只冷眼瞧著三人,又道:“你們怎麽避過萬毒之爭?”梁蕭聽她反復詢問此事,也不覺奇怪:“方才毒蟲亂舞,天上地下無所不至,為何我們身處樹上,卻能安然無恙……”當真思索不透,老嫗卻當他心中有鬼,不敢明言,怒哼一聲,眼中兇光更甚,忽而停在曉霜臉上,雙目陡張,露出訝色。

梁蕭見她盯著曉霜,心生警惕,想起她驅逐萬毒之能,不敢久待,拱手笑道:“晚輩三個,采藥之時不慎誤入貴境,得矚前輩神通,眼界大開。如今霧散事了,就此告辭!”老嫗目光仍然落在曉霜臉上,唔了一聲,頷首道:“原來如此!”口氣較之先時,軟緩許多,手指花曉霜,道:“你們要走可以。這女娃兒卻得留下!”三人齊齊一怔,梁蕭道:“前輩說笑吧!”老嶇冷哼一聲,道:“誰跟你說笑?這女娃兒九陰之體,千載難逢,便是出現,也萬難活到這個年紀。哼,若非是她,你們還能站在此地,與老身說話麽?”花曉霜被她一語道破自身隱疾,甚為詫異,忽見老嫗把手一招,沉聲道:“女娃兒,還不過來?”花曉霜大為忐忑,望著梁蕭,不知如何是好,梁蕭一哂,忽一拂袖,大笑一聲,只待眾人聞聲驚疑,忽地拔起,掠過四丈之距,向老嫗淩空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