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劫波卷 第二章 霧林奇嫗(第3/7頁)



花曉霜不及多想,她沒有梁蕭那等指力,唯有取出銀針,匆匆封住血脈,正想割脈放出毒血,乍覺膝上冰涼,噝噝之聲大響,也不知多少毒蛇湧上來。花曉霜想到梁蕭,熱血一沸,生出拼死之念,銀牙緊咬,舉劍將一條毒蛇揮作兩段。誰知就在此時,身邊毒蛇發出陣陣異響,掙紮輾轉,痙攣墮下。樹下蛇嘯也調子大變,充滿狂躁驚惶之意,由近而遠,四面散去。

花曉霜大為詫異,略一沉吟,恍然明白:“我身患‘九陰毒脈’,本身就是個大毒物,血中的九陰之毒遠較蛇毒猛烈,毒蛇咬我,當即死了,而我的血灑出來,毒蛇沾上嗅到,都會沒命。”一念及此,撫著柳鶯鶯用短匕刺出的傷口,慶幸之余,又生淒涼,當下伸手壓迫創口,頓時血流如注,灑在梁蕭與柳鶯鶯身上,花曉霜又將血在身側灑了一周,群蛇避之不及,哧哧散開。花曉霜一陣忙亂,失血甚多,只覺心悸神虛。坐了片刻,心念忽動:“我被蛇咬傷,卻渾然沒事,想必九陰毒脈以毒攻毒,對蛇毒有克制之功,蕭哥哥毒人五臟,若再不挽救,定然不治,以毒攻毒縱然兇險,但比之坐以待斃強了許多。”伸手一摸,但覺梁蕭火熱已退,身冷若冰,情知他命在須臾,便將手臂傷口放在他嘴邊,道:“蕭哥哥,你把嘴張開。”梁蕭雖痛苦難當,內心卻始終存有一分清明,聞言口齒倏分,花曉霜將鮮血滴人他口。不一陣功夫,梁蕭身子由冷變熱,曉霜摸他脈門,情知蛇毒被克,不由欣喜欲狂,哪知失血太過,心情一松,寒毒猝發,一陣頭暈目眩,昏了過去。

昏沉之間,忽聽得一片‘咕咕’怪響,四下響起,又覺一只手掌抵在背上,熱流源源不絕湧人體內,不由神智一清,喜道:“蕭哥哥,你好啦?”梁蕭嗯了一聲,道:“多虧有你!”花曉霜睜開雙目,四周霧氣依舊,那咕咕聲越發響亮,不由問道:“哪來的青蛙?”梁蕭道:“蛙鳴聲可響亮多了,這是癩蛤蟆在叫。”花曉霜側耳細聽,發覺蛇嘯聲如故,不由驚道:“不好,蛇要吃蛤蟆了。”梁蕭道:“那可未必,聽起來雙方似在爭鬥,蛇沒贏,蛤蟆也沒輸。”花曉霜耳力遠不及他,聽到這話,心中驚疑,卻聽梁蕭道:“你沒事了嗎?”花曉霜點了點頭,忽想起梁蕭沒法看見,便笑道:“我沒事啦。”卻聽柳鶯鶯冷笑一聲,道:“你若死了,那才好呢!”梁蕭心中有氣,沉哼一聲,柳鶯鶯也氣道:“怎麽?她望我死,我就不能望她死麽?”花曉霜一驚,吃吃地道:“我……我怎會望你死呢?”柳鶯鶯道:“你還想狡辯?我被蛇咬了,你假作不知。梁蕭中毒,你卻救之不及。哼,這些天我見你治病救人,還當你真是個難得好人。敢情好,你以前都是裝模作樣,骨子裏與我柳鶯鶯也沒什麽兩樣,陰險之處,猶有過之。”她暗算曉霜未成,終究心虛,故意拿話堵她的口,若能將花曉霜說成一個陰險小人,待會兒L即便她說出自己暗算之事,梁蕭也未必肯信了。

花曉霜聽得渾身發抖,卻不知如何辯駁。忽聽梁蕭說道:“曉霜,你那時給我吃的什麽?”花曉霜聽他口氣,不禁流下淚來,淒然想道:“敢情你也懷疑我麽?”但她生來面嫩,要她說出“是我的血”這四個字,那是難之又難。柳鶯鶯見她無話,自以為得了理,心中暗喜。

梁蕭雖覺此事不合曉霜性子,但事實俱在,花曉霜又不辯駁,也不由將信將疑,想到二人明爭暗鬥,竟至於此,不由心如刀割:“早知如此,我死在錢塘江邊,豈不幹凈。”一念及此,長長嘆了口氣。曉霜聽他嘆息,實在按捺不住,靠著樹幹哭出聲來。梁蕭一驚,撫著她背,道:“曉霜,這不怪你,都是我的不對!”他越是這般說,花曉霜越覺委屈,哭得更甚。柳鶯鶯冷道:“做了便做了,後悔也沒用。”梁蕭喝道:“你還說,你前些日子的那些手段,也未見得光彩!”柳鶯鶯一怔,大聲道:“是啊,我是不光彩,我……我那樣做,是為誰呢?”越說越難過,也嚶嚶地哭起來。梁蕭左右為難,好生無趣。

說話間,蛇與蟾蜍叫聲更烈,間雜無數異響,喀嚓喀嚓,似若鐵甲振動,抑且悉悉嗦嗦,如小獸在草間來回爬行,雖無叫聲,聽來卻更為詭異。絲絲腥臭,居空遊移。三人汗毛直聳,花曉霜與柳鶯鶯不約而同止住哭泣,梁蕭但覺二人身子瑟瑟,伸出雙臂,將二人摟在懷裏。忽然間,嗡嗡之聲大起,似有無數物事向此間飛來,似一陣狂風,從三人身側掠過,四周腥臭越發濃重,中人欲嘔。花曉霜心頭一動,顫聲道:“方才過去的,大約是毒蟲!”梁蕭一驚,只覺柳鶯鶯雙臂緊收,身子抖得更急,又聽曉霜道:“蕭哥哥,這霧太怪。”梁蕭道:“怎麽?”花曉霜道:“我探過脈,從脈象看來,氣弱血緩,該當正午,這裏怎麽還有濃霧?”梁蕭道:“深山大谷,雲霧終年不散,也是有的。”花曉霜道:“但日出霧散,卻是必然之理,蕭哥哥,你……你看頭頂。”梁蕭擡起頭來,隱見日光閃爍,卻始終無法穿透霧氣,不由驚道:“這卻奇了!莫非有什麽怪物噴雲吐霧,才會始終不被陽光驅散。”柳鶯鶯打了個寒噤,嗔怪道:“這當兒你還嚇人!”梁蕭道:“若非如此,那是為何?”花曉霜想了想,道:“聽說南方多瘴癘之氣,為毒物殘骸所化,觸者定生疫病,難不成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