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破城卷 第二章 白梅含香(第2/6頁)



儒生打量他一眼,笑道:“渾小子,賭氣也不是這樣賭的,若是落下去,只怕摔得連罔兩……哈哈,連影子也沒有啦。”梁蕭怒道:“你還有臉說我,都怪你裝神弄鬼,我沒招惹你,你幹嗎作弄人?”儒生笑道:“我在這裏下棋,誰叫你來擾我?”梁蕭啐道:“你一個人下個鬼棋?再說我上山時又沒見你。”儒生兩眼一翻,冷笑道:“我就愛一個人下棋,怎麽啦?你上山時腳步震山響,擾人清靜,害我忘了下一步如何走法!我不作弄你,還有天理嗎?”

梁蕭不通棋道,聽他說得一本正經,一時竟被唬住,尋思道:“擾人下棋終究不對。”便道:“好,我不擾你下棋了,我上山頂去。”儒生道:“那也不成。華山一條路,你等會兒下山,我若正想到緊要處,豈不又被你打擾了。”梁蕭怒火陡起,但想終是自己不對,忍氣道:“那我下山好了。”儒生冷笑道:“好啊,你害我忘了棋路,就想溜回家去?”梁蕭一怔,心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這鬼書生要我怎樣才甘心?”

儒生瞧出他的心思,笑道:“這樣好了,你乖乖呆在這裏,一動也不許動,待我想起棋路,才許離開。記住不能亂動,若有聲響,又會擾了我的思緒,害得我從頭想起。”梁蕭怒道:“這叫什麽話?你十天想不起來,我豈不要等你十天;一輩子想不起,我豈不要等你一輩子。”

儒生笑道:“說得正是!莫非你不肯答應?”梁蕭氣道:“那是當然。”儒生道:“如此說來,我只有用強了。”他作勢動手,梁蕭疾退兩步,手捏劍訣,凝神以待,生怕被他逼著一動不動,站個三天三夜。

儒生目不轉睛,瞧他半晌,忽地一手叉腰,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滿臉胡須抖個不停。梁蕭詫道:“你笑什麽?”儒生也不理他,前俯後仰,只是狂笑,笑到極處,一手按腰,一手指著梁蕭道:“哈哈,真笨,哈哈,真笨,哈哈……”梁蕭怒道:“我怎麽笨了?”儒生笑道:“我胡說八道你也信麽,天下哪有這種荒唐事,哈哈,笨蛋,哈哈,大笨蛋,哈哈,高興,哈哈,真高興……”

梁蕭當真哭笑不得,搔著頭想:“我也真笨,這些渾話一拆就穿,我卻當真了!哼,這壞書生,從頭到尾都在作弄人麽?”那儒生好似一輩子也沒笑過,仰天俯地,狂笑不已。忽然間,他抓起石桌上的圍棋子,一邊大笑,一邊脫手扔出,只聽哧哧聲不絕於耳,那些棋子俱都打在壁上,嵌入一寸來深,梁蕭瞧得兩眼瞪圓,駭然不已。

儒生扔罷棋子,忽又暴怒起來,狠狠瞪著梁蕭,厲聲道:“你以為我願意一個人下棋麽,你以為我願意一個人下棋麽……”他雙眼神光暴射,猶如長槍大戟,似要將人刺穿。梁蕭不自禁倒退半步,攥緊寶劍,胸口窒悶,竟似氣也喘不過來。忽見那儒生目光一暗,又柔和起來,終於嘆了口氣,對梁蕭招手道:“小娃兒,你過來。”梁蕭心神稍定,呸了一聲,道:“你叫我小娃兒,你才多大。”儒生笑道:“你瞧我面嫩麽?嘿,論到年紀,我做你老子的老子也差不多了。”梁蕭道:“你又想作弄人麽?”儒生素性懶散,也不多加解釋,哂道:“不信拉倒,我且問你,你方才練的劍法,誰教你的?”梁蕭道:“是了情道長教的。”儒生一怔,嘿然道:“了情?嘿嘿,了情!”

梁蕭瞧他神色古怪,奇道:“你認得她?”儒生搖頭道:“不認得,你這路劍法我卻認得。”梁蕭一驚,又聽儒生道:“小家夥,你再從頭到尾,使給我瞧瞧。”梁蕭冷笑道:“你想得美。我這歸藏劍是天下第一的劍法,怎麽能給你看到?哼,原來你鬼鬼祟祟,就是想偷看我的劍法?幸虧我發現得早,幾乎就被你得逞了。”儒生大皺眉頭,罵道:“臭小子胡吹大氣。”身形一晃,憑空掠出兩丈有余,足尖在山壁凸石一撐,倏忽又拔起三丈,信手折下一枝白梅,大袖振動,悠悠飄落於地上。這份輕功一露,梁蕭不禁目瞪口呆。

儒生嘿然道:“你說歸藏劍天下第一麽?哼,我用這枝梅花與你交手,你若能將枝上的花兒擊落一瓣,就算你贏。”此時雖是深秋,但山高風寒,梅花已然結出細小花蕾,花蕾吸透了露水,瑩潤潤十分光艷。

梁蕭被他如此小覷,心頭大怒,朗聲道:“好,可是你說的。”劍光一寒,陡然刺出,儒生手中白梅也跟著拂出。劍梅交錯,蓓蕾雖被劍風激得簌簌發抖,但儒生手腕疾轉,那梅枝自梁蕭腕上拂過。花蕾雖說柔嫩,但經儒生雄渾內勁透入,仍叫他脈門酥麻。梁蕭反手疾削,那梅枝卻遠引開去,又自左方拂來,在梁蕭面頰上留下一片露水。幸得是花骨朵兒,若是寶劍,梁蕭的腦袋就此搬家。他心驚萬分,慌忙揮劍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