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純陽卷 第六章 風波險惡(第4/7頁)



柳鶯鶯奇道:“你會搖櫓?”梁蕭笑道:“不會就學,誰又生來會的。”柳鶯鶯將信將疑,縱上艙頂,扯起風帆。梁蕭也拽起鐵錨,操舵而行,他雖未掌過舵,但於機械極有天分,一瞧一試,便知竅門,搖其舵來,竟也似模似樣,將船兒駛得翩翩悠悠,溯流而上。

柳鶯鶯在高處瞧見,不由得笑彎了腰,說道:“鬼靈精,你這個舵掌得好,索性派你做個艄公,載客賺錢吧。”梁蕭不甘示弱,也笑道:“好啊,我做艄公,你就做船娘,每天補網打魚。”柳鶯鶯正坐在艙頂,搖著雙腿,啐道:“你想得美,鬼才給你做船娘呢。”兩人一高一低,你一言我一語,彼此打趣說笑,行至半晚,梁蕭方才放錨。三人在船上搜出些食物,草草吃了。梁蕭不待天黑,便轉到船尾,柳鶯鶯不願與顏人白獨處,也跟上來,見梁蕭砍下一段桅杆,又砍斷鐵錨二足,和木板捆在一處,再用繩索牽引繃轉,懸在空中。柳鶯鶯瞧得納悶,忍不住問道:“小色鬼,你做什麽?”

梁蕭不答,捆紮已定,才起身笑道:“白白告訴你,可沒門兒,你讓我親一口,我才跟你說。”他本是說笑,沒料到柳鶯鶯當真點頭道:“好啊,說話算話。”梁蕭一怔,皺眉道:“你自個兒答應的,可不許說我違約。”柳鶯鶯小嘴彎彎,臉上似笑非笑,輕輕點了點頭。梁蕭又驚又喜,自從巨鐘之後,二人就從未當真親近過。一時間,他只覺身子發軟,探長脖子,在柳鶯鶯臉上吻了一下,只覺她頰上肌膚溫軟嫩滑,猶似嬌花蘊露,白玉生香,梁蕭心神俱醉,竟忘了移開。

柳鶯鶯忽地張眼,將他推開,嗔道:“你這一口,要親到什麽時候?快說快說,這個到底是什麽?”梁蕭臉漲地通紅,訕訕道:“這是個機關,叫做‘鬼哭神嚎二連環’。白三元既然走了,必會泄漏行跡,只怕是過不多久,便有對頭找來。”柳鶯鶯笑道:“你想得倒長遠,但為何叫這個名兒?”梁蕭指著地上七八條繃直的繩索,口說手比,道:“若是絆著這些繩子,便會被繩子套住雙腳,這木塊鐵條就會砸來,將來人打下水去。”柳鶯鶯道:“這堆破木頭斷繩子有這般厲害?我才不信。”眼珠一轉,喝道,“鬼哭神嚎。”突然伸手,在梁蕭身上狠推一把,梁蕭猝不及防,倒退數步,足下絆住一根繩索。只聽咻的一聲,繩索頓然圈轉,將他足頸套牢,與之同時,那根木鐵捆成的巨棍驟然彈出,帶著無儔勁風,向梁蕭面門掃來。梁蕭不及轉念,身子向後一仰,向江中躍去,巨棍堪堪從他鼻尖掠過,足頸繩索則隨他放長,忽地斷裂,只聽撲通一聲,梁蕭掉入江裏。

柳鶯鶯沒料到這機關如此厲害,不禁楞住,直待梁蕭呼喊,才放下繩索,拉他起來。梁蕭濕淋淋爬上艙板,怒道:“你要我命麽?”柳鶯鶯心裏雖然後悔,嘴上卻不肯服輸:“誰讓你趁機要挾我。再說,誰知道這機關真有這般厲害?我還當你吹牛!”梁蕭一時語塞,想想自己借機要挾,也有不對,半晌方道:“說起來,這機關還不夠厲害。”柳鶯鶯見他扯開話題,冷哼一聲,也不過分相迫。梁蕭轉入艙中,見顏人白不在,便將他的羽箭抽來十來支,再把繩索巨木重新綁好,但繩索走勢卻與早先略有不同,捆綁已定,再將羽箭一一繃在繩索之間,指定船外,然後用帆布蓋好。柳鶯鶯再不敢亂動,只是從旁觀望。

梁蕭收拾停當,說道:“鶯鶯,這‘鬼哭神嚎三連環’十分惡毒,你須要小心,別要亂碰。”柳鶯鶯冷笑道:“誰稀罕麽?”自顧進艙去了。梁蕭忖想顏人白尚不知機關的事情,當即繞船尋去,未到船頭,便聽有人吟道:“……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梁蕭雖不通文學,但聽這幾句,也覺大為傾倒,忽而想起來意,上前兩步,只見顏人白負手站在船頭,定定望著江上,當即出聲招呼。顏人白轉過頭來,啞然笑道:“小兄弟是你麽?粗人掉文,慚愧慚愧。”梁蕭奇道:“這文章是你寫的?”顏人白苦笑道:“小兄弟擡舉了,顏某這等粗人,哪寫得如此妙文,這是東坡先生的《前赤壁賦》。蘇子大才,世所共仰,我雖為蒙古人,也很佩服的。”說到這裏,神色微微一黯,長嘆道,“可惜這位千古奇才,生在這大宋朝,端地埋沒了。”

梁蕭聽過東坡大號,卻不知他生平,便即詢問。顏人白略略說過,又道:“如此人物,卻無以用世,病死南荒,豈不悲乎?”梁蕭也有同感,點頭道:“宋朝皇帝可真是壞。”顏人白笑道:“上天自有報應,東坡先生沒死多久,女真人便打破了東京,兩個宋朝皇帝都做了俘虜。”梁蕭皺眉道:“那也活該,誰叫他們不用東坡先生那種人才。”顏人白笑道:“東坡先生雖以文章名世,治軍打仗卻未見高明。但大宋人才濟濟,只要做皇帝的稍稍明白些,高明之輩盡都有的。靖康之難後,嶽飛、韓世忠都是不世的將才,尤其是那嶽飛,能將軍隊整治到‘撼山易,撼嶽家軍難’的地步,自古少有。女真人其時正當興盛之時,名將如雲,卻無一人是他敵手。唉,可惜,如此神武大將,蓋世虎臣,竟被那宋高宗冤殺了。”說罷撫掌長嘆,惋惜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