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機卷 第九章 迷陣無形(第4/7頁)



天機宮在亂世中以守護典籍為己任。對宮中之人而言,武功固然不可或缺,但收集典籍、修築“兩儀幻塵陣”才是重中之重。到花流水三十歲時,開山辟河,造輪植樹已然完畢,依照圖紙,該是連接機關,設立活動石柱的時候。

花流水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但宮中弟子,卻無一能繼他衣缽。他嘴裏不說,心裏卻極為遺憾,看著豎立石柱,突發奇像,決意將石柱刻成八百聖賢,並將生平最厲害的武功,刻入石像之中,只想看看,後人中是否有人能看出其中奧妙,若能勘破,悟性當不在自己之下,或能承己衣缽。

刻這八百石像,端地窮盡了這位大高手畢生之力。完工之時,花流水已是垂垂老矣,但眼見後代中人,要麽鉆研數術,要麽埋頭幹活,數十年來,竟無一人看出雕像中的秘密,老人不由心灰意冷,但他乃是極驕傲的人,既然無人勘破,他也不肯點破,索性將這秘密帶進棺材,臨死前只說了一句:“設謎容易解謎難,後代若有人能窺破老夫真意,沒有非凡的天賦,便有非凡的福分。”

子孫們聽得摸不著頭腦,只當他臨死囈語,也沒放在心上。誠然,這八百石像單一看來,著實無甚奇特,非得將數尊姿態貫穿起來,才能變成武功;更因石像隨“兩儀幻塵陣”運轉不休,眾人都把心思放到鉆研陣法、計算石像方位上,全沒想到武功,是以數百年來,竟無一人發現石像秘密。

梁蕭原本不懂陣法,加之這些天為了報仇,心中所想只有武功,二則得了月影機緣,明白其中竅要,是以一通百通,循著這個法子看去,滿目石像,無一不成絕妙武功,不由得眉飛色舞,把心事盡皆拋到九霄雲外了。因這“兩儀幻塵陣”不斷運轉,八百石像也如流水般從他身邊流過,好似一個活靈活現的武學寶庫,予取予求,讓他逐一領悟。

如此練功,時如飛箭,不覺已至次日正午,梁蕭專注武功,心無掛礙,雖然不能出陣,也未被石陣迷惑,但覺肚中饑餓,便使了招“函關化胡”,依老子騎青牛之態,一手抱胸,一手撐地,坐了片刻;再以“廣成子倒踢丹爐”之勢,伸腰踢腿;然後雙臂舒展,相繼為“墨翟架梯”,“魯班托梁”;再蹲身前推,化作“列子移山”,口中則卷舌不吐,是為“韓非結舌”;最後模仿“孟軻之勇”,挺胸收腹,昂首而立,大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這段“大賢心經”類似道家“八段錦”,但高明之處,猶有過之。

梁蕭反復打了數遍,只覺雙頰生津,百骸充盈,真氣在經脈之中如明珠流轉,饑餓之感漸消。習練中,忽聽腳步聲響,回頭看去,只見左元笑吟吟走過來,見梁蕭回首,微微一愣:“他竟能聽到我的腳步聲?”轉念又想:“老夫忒也多心了,分明便是湊巧。”殊不知梁蕭此時修煉心法,正抵通玄之境,一丈內風吹草動,皆能知覺。

梁蕭見是他,便收了勢,冷冷瞧他,左元原以為他會喜極而泣,少不了向自己哀求一番。哪知梁蕭如此冷淡,倒是出乎意料,他一愕,皺眉道:“小家夥,想不想老夫帶你出去?”梁蕭恨他昨夜將自己丟在石陣裏,撅嘴道:“我不出去!”左元不禁氣結,又忖道:“趁著此地無人,正好逼這小子說出與蕭千絕有何幹系。”忽地伸手抓向梁蕭肩頭。梁蕭聽得風聲,使一招“始皇揚鞭”,反手橫掃,倏忽間,指尖離老者腰際僅有半寸。左元見這一招飆疾迅烈,匪夷所思。詫異間,玉笛一揮,斜擊梁蕭臂膊,右爪不止,仍拿他肩膊。梁蕭驀地形同醉酒,踉蹌兩步,竟脫出他的爪下,手臂變揮為斫,這招乃是“赤精斬蛇”,取自漢高祖劉邦醉酒斬白蛇的典故,看似足下虛浮,實則暗藏殺機。

左元識得厲害,玉笛迎風一抖,點向梁蕭脈門。梁蕭雙眼一瞪,張口大喝,喝聲中如騎戰馬,一躍而起,雙掌前舞,足尖斜踢,卻是一招“武王揮戈”。左元見他板起一張小臉,故作憤怒之狀,甚是滑稽,但手揮足踢,卻又十分精妙,不由暗自詫異:“蕭千絕的武功以詭異見長,哪有這等至大至剛、千軍辟易的招數?”他越鬥越覺迷惑。梁蕭則呼喝叱咤,連使“神農揮鋤”、“軒轅登嶽”、“堯致天下”,“禹王開山”、“舜舞幹戚”、“商湯求雨”、“退避三舍”、“問鼎中原”,一連八招,全是“帝王境”裏的功夫,著實剛柔並濟,進退莫測,有包容天地之勢,吞吐六合之象。

左元自恃身分,本不願與小孩兒較真,是以並未用上內力,哪知連拆八招,依然拿不住梁蕭,那小子卻越戰越勇,奇招妙著層出不窮,心頭焦躁起來,忽地一手化開梁蕭的“太宗定唐”,一手將玉笛插回腰間,使出一路“磐羽掌”來,雙掌起若鴻毛,落如泰山。梁蕭接了兩招,便退了十步,被逼到一塊巨石下面。他急使一招“孫權殺虎”,效其剛勇,逆勢反撲,但勁力不足,招式未出,便被對方一掌逼回,左元冷笑一聲,右掌揮起,輕飄飄落向梁蕭頭頂,正當此時,忽聽有人叫道:“左老,手下留情!”左元微一皺眉,收掌後退。梁蕭睜眼看去,只見花清淵站在遠處,便喜道:“花大叔,你怎地才來?害我被人好揍!”花清淵瞧了左元一眼,搖頭道:“此陣龐大無比,你又沒頭亂竄,要找你可不容易!”梁蕭扁了嘴,指著左元道:“他昨夜明明找到我,卻故意不帶我出去。”左元牙根癢癢,冷笑道:“胡說八道,昨夜霜丫頭發了病,我急著帶她出陣,是以把你忘了。”心中卻想:“都是你這小子惹的禍,老夫當然要你吃些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