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機卷 第六章 人生初見(第4/13頁)



二人走了二百來步,遙見兩人正在路邊廝打,其中一人禿頭黃袍,袒臂露胸,一派藏僧裝束,另一人卻是個藍衫老者,頭發花白,足下踉蹌。那藏僧面帶謔笑,出手忽快忽慢,既不令老者脫身,也不輕易取他性命,頗有貓兒戲鼠的意思。

秦伯符瞧得怪訝:“這大和尚什麽來路?這老人的鷹爪力不弱,遇上這和尚,卻好比遇上克星。”眼見老者勢危,不覺步子加快,趕了上去。

那藏僧見來了人,身形陡疾,揮掌拍中那老者後背,那老者向前一躥,撲倒在地。藏僧嘻嘻一笑,走上兩步,欲要將手探入老者懷裏去摸什麽。秦伯符阻攔不及,驀地揚眉嗔目,一聲驟喝,便似平地裏響了個炸雷。那藏僧微微一驚,卻也不懼,直起身來,冷冷瞧來。

秦伯符步履若飛,須臾逼近。那藏僧胡須一翹,驀地左拳送出,梁蕭遠在一丈之外,便覺勁風撲面,逼得人氣喘不及。秦伯符大袖揮出,恰似一面風帆,隨那拳勁高高鼓起。那藏僧驚訝間,那大袖已將他拳頭裹在袖間,秦伯符袖裏夾掌,無聲拍到。

二人拳掌相交,藏僧一陣耳鳴心跳,面皮泛紅,急欲後退,消去秦伯符的巨力。秦伯符一聲大喝,袖上用力,將他手腕纏住,藏僧欲退不能,只覺對方於寸許間勁力叠起,如浪如潮。頃刻間,梁蕭只聽秦伯符袖間噼啪聲密如連珠,響之不絕,那藏僧的面色則由紅變紫,由紫變黑,響到第八聲時,藏僧臉上黑氣已騰騰騰變了三次。秦伯符暗覺詫異,他傷勢雖未盡好,但這招“葫蘆寸勁”仍是非同小可,一旦纏上對手,寸勁節發,不將對手擊倒,決不罷休,不想這藏僧連擋八掌,兀自站立不倒,頗出他的意料。

霎時間,藏僧臉色一白、雙眼圓瞪,虬髯根根直起,大喝一聲:“咄!”秦伯符衣袖哧地裂開,藏僧閃電般脫出手去,後躍丈余,盯著秦伯符,嘰裏咕嚕說了兩句,也不知是何方言語。他絲毫不敢停留,驀地轉身,飛也似的走了。

秦伯符心知自己到底傷勢未愈,故此後力不繼,讓對手脫身,不由暗道可惜。欲要追趕,卻又掛念那藍衫老者的傷勢,轉過身來,但見那老者面若淡金,氣息已十分微弱。秦伯符伸手探他脈搏,不由得雙眉倒立,厲聲道:“好個賊和尚!”原來,那老者身上七處筋脈皆被震斷,顯然在秦伯符趕到前那藏僧已屢下毒手,但這老者十分硬氣,雖然連遭重創,仍然竭力苦撐。

秦伯符見老者生機已絕,心中驚怒,起身便要追趕藏僧,討回公道。不防那老者一張眼,拽住他手,顫聲道:“壯士留步,敢問大名。”秦伯符本不願顯露身份,但見老者命在須臾,不忍相欺,只得道:“在下秦伯符。”老者聽得這話,渾濁的老眼裏露出喜色,喘笑道:“原來是秦天王,老朽臨死能見足下,也是不虛此生。”秦伯符面皮一熱,心想若非自己一念之差,早來些許,或能救下此老,越想越覺懊惱,黯然道:“兄台傷得不輕,還是少說話為好。”那老者苦笑道:“小老兒也到頭了,只是尚有心願未了。”說著探手入懷,取出一軸紙卷,顫著手攤開,上面畫滿城閣山川圖樣。那老者道:“這是大宋八百裏江防圖,那惡僧潛入朝廷兵部盜得此圖,被老夫偶然遇上,設計奪下。不料這惡僧武功高強,我逃到這裏,還是沒能逃出他的毒手。”說著嘆了口氣,又道,“這圖本該還回兵部,但又唯恐守衛無能,再被那惡僧竊走,還托秦天王前往常州神鷹門,交與我師侄靳飛,讓他酌情處置。”

秦伯符肅然道:“敢問兄台與天眼雕王雲萬程如何稱呼?”老者苦笑道:“賤號陸萬鈞,故萬程公正是不才師弟……”說罷,喘了兩口氣,身子震了數震,溘然而逝。秦伯符拿著江防圖站起,瞧著陸萬鈞,心生淒涼:“久聞神鷹一脈秉承忠義,那雲萬程尤其是個人物。不過他身為武林柱石,我卻是閑雲野鶴。年前聽說他壞在蕭千絕手裏,初時我還只當訛傳,但如今陸萬鈞稱他故萬程公,想來傳言不假。”

秦伯符喟嘆一陣,對梁蕭道:“你等一陣子,我挖個坑,暫將此人入土。隔日備好棺木,再送他返鄉。”卻見梁蕭只是冷笑,秦伯符心中有氣,將他拽了個趔趄,提到路邊,轉身挖了個坑,將陸萬鈞草草葬了,又把江防圖揣入懷裏,扯著梁蕭進入臨安。

一入臨安,只見帝王之都,果然不同凡響,雕梁畫棟,華廈參差,風簾翠幕,熏香襲人。兩人路過瓦肆之地,只聽家家簫管,戶戶弦歌,更有不少雜耍藝人,踢甕上竿、鉆火圈、過門子、翻筋鬥,吆三喝四,彩聲四起。梁蕭瞧得歡喜,削尖腦袋便往人堆裏鉆。秦伯符怕他又趁機逃了,連聲怒叱,將他揪出來。梁蕭當即掙紮叫喊,惹得人人側目,秦伯符大怒,狠狠給他兩個栗暴子。梁蕭痛得流出淚來,橫了心猛撲上去,抱住秦伯符大腿,大叫道:“殺人啦,這個人販子拐我賣我,還要殺我啊!”他當街一叫,眾人頓時圍了過來,指指點點。